陈应云彷如得到解脱般长舒口气：“赵将军！鄙人之所以苟延残喘，全因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没能传下去，当初传功长老偷偷拿走降龙十八掌的六掌秘籍之后，我便把余下秘籍尽数毁掉，如今只有我会两门武功，它们不能因我而断掉传承！”

赵不凡意识到他想做什么，不禁深深叹口气：“陈帮主！此举着实太考验我，若你把秘籍写出来让我带回丐帮，我真的很难保证自己不看，这是肺腑之言！”

陈应云似乎早有准备：“此乃人之常情，换作我是将军，同样无法避免，赵将军愿意表明心意，反而证明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。”

赵不凡的内心有些挣扎，隔了许久才咬牙道：“我不是圣人，自然有私心，但我不会乘人之危，若你能坚持，我便送你到洛阳，你不给我机会，我自然不会强求。”

陈应云目露钦佩：“赵将军为人做事有自己的准则，不愧是威震天下的人物……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，而且两门功法最好能传给我的弟子尚昆阳，他是继位帮主的最佳人选，但他也在被追杀，虽然我引走了大部分高手，可他和其余帮众能不能及时逃脱还很难说。”

“阁下的意思是？”赵不凡微有些惊讶。

“赵将军！早前我没办法，只能撑着赶回洛阳，既然碰到你，便把两门功法传给你，然后由你代传给尚昆阳，倘若尚昆阳已死，便由将军另寻合适的人代传，且扶持其担任丐帮帮主，两门武功便算是丐帮的报答！”

陈应云说得斩钉截铁。

“但鄙人也有三个条件，希望将军立誓守诺，相信以赵将军的地位、胸襟和气度，必不会失信。”

“你先说说看。”赵不凡没敢急着答应，他自幼受大师傅言传身教，极重信义，从不轻易起誓。

陈应云急声道：“其一，将军不能把两门武功外传，两门武功终究是丐帮的传承，只能传给丐帮的人，其二，将军必须尽快把武功转传给我的徒弟，其三，将军需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护佑丐帮。”

“不行！”赵不凡毫不犹豫。

陈应云没有料到他会拒绝，短暂的惊讶之后便忍不住长叹口气。

“想不到丐帮的两大绝学竟然会在我手里断掉传承，着实愧对恩师，也愧对支持我的弟兄。”

赵不凡的内心非常挣扎，一边是对降龙十八掌的渴望，一边是坚守的原则，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坚持原则，因为他忘不了师傅的谆谆教诲，不过他也不想放弃得到降龙十八掌的机会，当即又主动解释。

“陈帮主提出三个条件，我能答应前面两个，唯独第三个不能答应。“

“第三个？”

陈应云非常震惊，他怎么都没想到赵不凡拒绝的原因竟是看起来最容易的第三个条件。

“不错！我不能答应第三个条件，丐帮本是乞丐聚集而来，但我的志向是富国强兵，希望天下不再有乞丐，你叫我护佑丐帮，我怎么护佑，虽然想让天下不再有乞丐很难，不知道能不能做到，但它是我的目标，我没理由护佑丐帮！”赵不凡坚定道。

陈应云沉默许久，突然好奇地问：“赵将军心系天下百姓，着实可敬，但不知将军又图什么？”

赵不凡温和地笑笑：“我幼年当过一个小乞丐，还是连丐帮都没有资格加入的小乞丐，甚至是乞丐都要欺负的小乞丐，我永远忘不掉仅有的半个馒头被别的乞丐抢走时的感受，所以我讨厌看到乞丐，而且促使天下没有乞丐能令我感受到活着有些意义。”

陈应云笑了，笑着笑着，两行热泪便从他的眼角滑落。

“我陈应云为振兴没落的丐帮而拼尽所有，为了做大侠而不顾一切，没想直至临死才明白什么是大侠，侠之大者，为国为民，将军才是真正的大侠，若我能早些遇到将军，也愿跟随将军去纵横沙场，为天下，为百姓，何等快意，纵是死也死得其所，死得洒脱，不枉七尺男儿身。”

“我觉得……我觉得你为丐帮做的事对你来说很有意义，人的际遇各不相同，不必苛求，你也是很好的人。”赵不凡低声安慰。

陈应云重重拱手：“赵将军是真豪杰，在下便把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传给将军，希望两门武功能助将军实现宏愿。”

“多谢！”

赵不凡郑重回礼。

“不管如何，我向你承诺，只要丐帮还在，我就不把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外传，并且替你在丐帮物色传承人选。”

“好！”

一个是将死之人，满心迷惑，满心不甘，满心未了的心愿。

一个是背着江山前行的人，满腹愁苦，满腹孤独，满腹未来的憧憬。

短短三天时光，赵不凡深深记住了陈应云，记住了这个追求成为大侠，实则茫然的男人，而陈应云也把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倾囊相授，仿佛把两门武功当成自己，觉得赵不凡带着两门武功杀敌就是带着他往前走。

生命的最后，陈应云死死拽着赵不凡的手，含泪问说：“如果将军能实现宏愿，可否带上一壶酒来我墓前说一声？如果将军能令丐帮从此不存，可否再多带一壶酒？如果将军能名留青史，可否把我这过客也草草记一笔，可否再多带一壶酒来给我说一声？”

“我一定来！”

赵不凡在山上挖个一个土坑把陈应云埋了，临走时，他凝望着陈应云的墓碑，突然很庆幸自己有一位了不起的师傅，尽管他仍然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，仍然觉得孤独且疲惫，仍然有很多愁苦和自卑，但他发现自己受到师傅很多影响，始终想活着，始终对未来保留憧憬，始终有面对的勇气，回望过往，他更是觉得坦然而又充实。

离开山神庙之后，赵不凡没有再急着赶赴少华山，而是先行回返洛阳。

如今陈应云已死，若不把陈应云的临终嘱托和两门武功转交，丐帮必定生乱，尤其是尚昆阳的生死很重要，赵不凡虽然没有答应护佑丐帮，但也希望尽力完成陈应云的遗愿。

丐帮终究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大帮，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，因而底子仍然很厚，其总舵庄园位于洛阳城西二十多里的一处山坡，不但易守难攻，而且防御设施齐备，形同一座小型军寨，赵不凡尚且没有走到庄园大门就感觉自己已经被暗哨发现。

不多时。

一位九袋长老带着数名八袋弟子飞纵而来。

“阁下何人？此来丐帮总舵所为何事？”

赵不凡端坐在马背抱拳行礼。

“诸位丐帮兄弟，在下受贵帮帮主陈应云临终所托，特来寻找新任帮主尚昆阳，转授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，不知他是否已经返回丐帮总舵？”

“陈帮主死了？”丐帮长老惊愕难当，犹自不敢相信。

“我亲手安葬的他。”赵不凡轻轻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