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光国似乎很乐意看到他心痛的样子,略带得意地说:“朱大人可别怪我,这是我爹昨晚让我拿到的东西,上次你拿走了他心爱的字画,这次他也是志在必得。”
“你爹怎么在这里?”朱伯材大为吃惊。
刘光国转眼看看四周,压低声音说:“黄大学士主持操办洛阳大会,众多武人齐聚一堂,圣上哪能放心,明面维持秩序的是河南府兵马,暗地里则是我爹率领两万五千精锐禁军遏制各处要地,但凡有风吹草动,随时都能镇压,若非我爹得知朱大人是要救赵不凡,睁一眼闭一眼,有意放行,这么多武人怎么可能聚起来打华州,根本就走不出河南府。”
“你爹既然知道赵不凡身陷险境,为何不出手相助,还令我们瞎折腾,甚至差点丢掉性命?”朱伯材有些生气。
“此事怪不得我爹,他得到消息的时候,赶来救人与你们赶来有何区别,哪怕轻骑奔袭也是差不多的时辰,倒不如任由朱大人和黄大学士带人营救。”
如此解释着实无法令朱伯材信服:“若他愿意出兵华州,此事哪会变得像今日这般麻烦。”
刘光国若有深意地看着他。
“两万五千人马不是我父亲的部属,全是殿前司高俅的嫡系,圣上如此安排自有原因,此外,高俅向来很护短,他的嫡系若因为华州的事出现伤亡,你不觉得这件事更难办?”
朱伯材立时明白过来。
高俅本是皇帝的亲信,生平又最为护短,他的嫡系兵马若因为营救赵不凡而遭受损失,必然会狮子大开口,且得知极多细节,事情必然就变得更复杂,而如今的高俅反倒会睁一眼闭一眼,正所谓事不关己,高高挂起,此事可大可小,牵涉的势力又多,依高俅的奸猾,定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。
眼见朱伯材已经领会到刘延庆的想法,刘光国便不再多说,转而看向默不吭声的赵不凡。
“刚得知这场风波时,我真是被吓到,这件事若是闹大,连我都要被牵连,但我爹昨晚秘密来见过我,明确要求我力保赵将军。”
话说到这里,刘光国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略带无奈。
“大宋积弊已深,朝堂内外的形势都很复杂,愿意或者说敢于兴国强兵的人已经不多,我爹觉得赵将军为大宋做了很多,理当得到回报,所以想略尽绵薄之力,此番没有什么少华山匪寇,也没有群雄闹华州,便是赵将军与朱琏来华州游玩买画,却被胆大妄为的贺之州谋害,赵将军的侍卫拼命抵抗,同时派人突围到洛阳找朱大人,而我父亲得知消息之后,果断出兵平定了华州的动乱。”
朱伯材的神情迅速缓和:“你爹愿意帮忙,这件事就很容易,贺之州是蔡京的门生,本是他一手提拔,贺之州犯下这么大的事,蔡京不会希望真相被圣上知道,他应该会接受,而高俅没有受到损失,我送他两件字画,他也不会胡乱得罪人。”
赵不凡皱眉接话:“童贯与我水火不容,他是否会插手?”
刘光国、朱伯材和黄裳齐齐愣住,但转瞬间又笑了,直把赵不凡弄得更为糊涂。
黄裳看他仍旧没有想明白,不禁笑说:“不凡!朝堂的事不是直来直去,不管是童贯还是其他与你不和的人,他们能借助此事真正扳倒朱家,或者说扳倒你么?”
赵不凡想了想:“不行,这件事里只有贺之州是死罪。”
黄裳含笑接口:“朱家是陛下的亲信,你也深得陛下喜爱,陛下哪会因为少许过失就令你们翻不了身,顶多略作惩戒,而按照刘延庆的方法,高俅会默许,蔡京也被绑到船上,还有刘将军参与,牵连可谓极大,想害你的人既不能给你致命一击,又得不到利益,还会惹出事端,得罪这么多人……若笨到此等地步,他如何能身居高位?”
赵不凡恍然大悟,但他丝毫没有觉得高兴,反而越发感受到权力倾轧的可怕。
朱伯材叹息着拍拍他的肩。
“好好领悟黄大学士的话,不要做只会打仗的武将,如今的大宋若只懂得打仗,你再怎么厉害,早晚要被逼到绝路,当年的天波府杨家就是前车之鉴。”
“我明白了!”赵不凡轻轻点头,但很快又忍不住追问:“既然此事不至于令我伤筋动骨,照实上报又有什么关系,我们为何不通力协作,把大宋的风气改一改?”
朱伯材、刘光国和黄裳彼此互视,突地齐声大笑。
刘光国发自内心地感叹:“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寒你的心,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帮你,便是我那个多年不管闲事的爹也喜欢你,明言要出面保你……你这颗富国强兵的诚心真是大宋的无价之宝,有你这颗心的人往往没有你的本事,有你本事的人又没有你这颗心。”
如此明言盛赞令赵不凡有些尴尬,好在刘光国很快就收敛起心绪再度接口。
“赵将军!若据实上报,你确实不会伤筋动骨,也可以坦坦荡荡做人,但你在北疆的兵马是否不要了?若照实禀报,别人哪还会有忌惮,必定落井下石,你今日在朝堂领罪,明天就只能贬你的官,收你的权,哪怕圣上喜欢你,等到风头过去又提拔你,但长此以往,岂非令陛下烦不胜烦,觉得你是只会添麻烦的庸人,仅是只懂得打仗的莽夫?
你刚才说的话没有错,若要富国强兵,大宋就必须肃清吏治,不能使权力倾轧和勾连,但肃清吏治哪有说的那么简单,你的话也就是在我们这些人面前说说可以,今后再不要说出口,大宋积弊已深,上至朝堂,下至民间,积重难返,若你连自己都保不住,你怎么肃清吏治,若你手上没兵没权,你想怎么死都能被满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