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不凡回到西海岸的时候,朱孝章已带人扎好简易的营寨,虽说防护力较弱,但胜在居高临下,再加人人都有劲弩在手,辽人想攻取也着实不易。
草草巡视一圈,赵不凡觉得营帐布置得没有疏漏,便去找到朱孝章,请他派遣心腹随同苏定运些大箱子返回沧州。
朱孝章欣然应允,甚至没有问为什么,只是在送走渔船之后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,然后拍着赵不凡的肩膀说:“事后的奏折不要写你袭击过辽国战船。”
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,要不然……送些到你的府上?”赵不凡笑问。
朱孝章连连摆手:“别!朱家不缺钱,也就你穷得叮当响,小妹跟着你着实很苦,今后别辜负她就好!”
“既然你那么富有,不如借点给我?”赵不凡笑说。
“借给你?”朱孝章气得瞪起眼睛。“你娶我小妹的一百万贯聘礼尚且是朱家倒贴,你怎么好意思向我借钱,你养兵关我什么事,那就是无底洞,把我送去当铺给当掉都不够……你知道大宋每年的军费开支是多少么?”
“多少?”
“明面开支是五千多到七千多万贯,而大宋一年的总税收在八千多万到一万多万贯不等,也就是有十之六七用于军费和官员俸禄。”
“这么多?”赵不凡咋舌。
朱孝章瞥他一眼:“你以为当年的檀渊之盟,大宋为何答应给辽国岁供?近年辽国不断加价,圣上也不拒绝,原因之一就是打仗的军费开支更大,少许岁供算什么,当然,最重要的原因是打不过,如果能打赢,谁还不愿意打,谁愿意被辽人欺负?”
这话把赵不凡逗乐了:“如此庞大的军费开支若都用于军队,真就未必打不过,哪怕辽国人全民皆兵,实力再强,我拖也拖死他,可惜有很多进了各级官员的腰包。”
朱孝章眉毛轻挑:“大宋的情况,你我心知肚明,没撒好说,我给你讲这些,只是想让你知道养兵的开支很大,你要养兵可以,但别拖上我,我没你的本事,甚至连私盐生意都敢做……若不是怕你拖累我妹妹,我才不会来知沧州,为你擦屁股已经很够意思,关系到钱的事,我仍是那句老话,亲兄弟也要明算账。”
赵不凡被堵得有些尴尬,便调侃着恭维:“是!是!是!多谢二哥给我擦屁股,我的屁股确实不太干净,但也是为了打辽人嘛!你大人大量,不会跟小人计较!”
朱孝章白他一眼:“若非知道你养兵是为了打辽人,我吃饱了撑的来帮你擦屁股……若你造反,我跟你没完,咱们只能在战场见。”
“知道!知道!你是忠臣,名留青史的人,我又没说不爱国,你急什么眼?”
“知道就好!我就怕你动歪心思!真不知道爹怎么会看上你,非要把妹妹嫁给你,你做事着实太危险!”
朱孝章无奈地叹口气。
“如今已是一家人,说什么都没用,总之不要起歪心思,什么都能做,唯独造反不能做,朝廷确实有很多能人被压得喘不过气,可你真要是造反,不会有好结果,反贼之所以能苟延残喘,不过是因为朝堂不稳,忙于内斗和处理外事,没工夫去管,若朝廷下定决心,剿匪有何难?
你应该听说过郓州的梁山崛起了一股悍匪,四处攻略州郡,也是闹得厉害,但你肯定不知,前些日子朝廷差点让张叔夜带兵讨伐,若非圣上突然派张叔夜出使金国,他早就带兵去了,还有刘仲武和刘锜父子也曾请旨讨伐,只是被高俅给拦住,说是要亲自为他的兄弟高廉报仇。
不过谁都知道,高俅明着是要为兄弟报仇,实则想赚军功,自他执掌殿前司以来,毫无建树,朝堂里有谁服他,若不是他年轻的时候巴结到还未登基的圣上,与圣上有玩伴之谊,以他那点本事,早就被拉下来……如今很多人巴不得他亲自征讨梁山反贼,死了正好能腾出位置。”
赵不凡被朱孝章的抱怨逗得哈哈大笑:“梁山匪寇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,张叔夜去讨伐应该问题不大,采取分化拉拢的策略就肯定能成,刘仲武也自是十拿九稳,但不至于说谁都能办到,童贯就未必能成。”
朱孝章诧异地看向他:“童贯虽然颇有些自以为是,但确实有几分本事,远比高俅要好,除非他想借刀杀人,亦或过于轻敌,不然讨伐匪寇理当万无一失,哪怕他自己指挥不好,但他清楚谁有本事,西军里的很多名将都被他死死握在手里,谁都调不走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赵不凡含笑点头。“当初我从华州返回北疆的时候,曾打算从西军征调一个叫韩世忠的将官,还亲自写信给兵部和枢密院,结果枢密院仅派人给我回两个字……不准,兵部同样只有一句话……枢密院不准,甚至连解释都不给,着实令我好生气闷。”
朱孝章大笑不止,近乎连眼泪都笑出来:“不凡!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!如今的大宋,敢向枢密院请求征调西军将领的恐怕就只有你一个,童贯看到你的文书怕是气得跳脚……西军的将领,只要童贯不愿意,谁都走不了,他哪怕把这人派到战场去送死,也不会任由别人调走,有时连圣上都不好强迫他,童贯一党的权力太大了!”
提起童贯的权势,赵不凡显得很是气闷:“当时我想着韩世忠不过是低级将官,调令不需递到童贯手里就会被批准,哪知童贯会这么在乎西军,连低级将官都要亲自过问……如今童贯反而关注起韩世忠来,前些日子还听说韩世忠已经连升好几级。”
“童贯如果没有拉拢人心的手段,哪有今天,他破格提拔的贫家子弟多不胜数,对待自己人从不吝啬,要钱给钱,要女人给女人,要权给权,好多人都心甘情愿为他效死力,不然他凭什么屹立不倒……韩世忠此刻应当很感激他的知遇之恩,暂时别想了,等他看透童贯这人再说。”
“哎!”赵不凡轻叹口气,无心再多说。“算了!不跟你在这里闲扯……让将士们轮流休息,傍晚之前死守这里,我也歇息片刻,一天一夜没合眼了!”
“去吧!”朱孝章笑着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