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登沮丧地走到床板坐下,头埋得很低,又脏又乱的长发散落下来把容颜全给遮住,声音也显得沙哑:“属下看到大人的时候,脑子一片混乱,唯独指望大人能帮属下伸冤,着实没想那么多。”
赵不凡眯着眼睛笑了:“怎么还要说谎,你分明是不相信我,害怕说出太多事会导致案子变得更复杂,害怕我查不出前因后果,转而把你当替死鬼拿去朝廷领功?是不是?”
陆登如遭雷击,他猛地抬起头来盯着赵不凡,但很快又颓然地叹口气:“大人!不是属下多疑,实是大宋……哎!我忠君爱国,纵然阵亡疆场也不皱眉头,可如此冤死在大狱,我真是害怕,带着这样的罪名,我到九泉之下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,我是真的害怕冤死在这里!”
看着满脸无助的陆登,李若朴颇为同情,不禁出声劝说:“陆都监!不管怎样,你只能赌一把,赵大人英名在外,理当不会做出那种事,他从昨晚赶到濮阳至今,尚且只是小睡两个时辰,一直为你的事四处奔波,早前在血刀门还险些遇刺,若他不是真心想查明案情,哪会如此劳苦,你便把该说的线索都说清楚,别让我们走弯路,你也只能赌这一线生机!”
陆登紧咬牙根,突地起身对赵不凡拜道:“大人!若你能洗刷在下的冤屈,今后鞍前马后,在下便是做牛做马也报答赵大人的大恩大德!我真的不甘心冤死在大狱!”
“这是什么话?我要牛可以买牛,要马可以买马,要你给我做什么牛马?”赵不凡白他一眼,摆手道:“牛马不用做,我肯定竭力还你公道。”
陆登眼含热泪,重重拱手。
“多谢大人!”
“行了!行了!如今不是称谢的时候,按你刚才所说,你在血刀门拿到盒子的时候,曾碰到过一个黑衣人,那黑衣人是否看到过你的面容?当时你是否仍然扮作满脸胡渣的大汉?有没有蒙面?”
“属下没有蒙面,但仍是胡渣大汉打扮,我与黑衣人相对时,彼此有片刻停滞,我感觉他熟悉,而他在反应过来之后则迅速逃离,感觉他好像认出我……或许是熟悉我的人。”
“很熟悉?迅速逃离?”赵不凡的眉头越皱越紧。“那个黑衣人与你在蔡薿外宅碰到的黑衣人是不是同一个人?”
“绝不是同一个人,他们的身高和体型相差不小,蔡薿外宅的黑衣人被我追五天,期间交手……少说也有七八次,不可能弄错,而且我对他毫无熟悉感。”陆登说得斩钉截铁。
赵不凡想了想,继续问:“既然你对血刀门碰到的黑衣人有熟悉感,那你能不能帮我们缩小调查范围?例如他是你以前的旧识?或是近期碰到过?亦或军中的某人?”
“大人!我已经想过不只一两天,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,当时他捂得太严实,很难分辨,仅是眼睛令我感到熟悉!”
“如果再次看到,你能不能认出来?若让你回忆着画出来,能画出几分相似度?”
“很难认出,除非把他的脸部蒙住……只看眼睛的话,十有八九可以,至于画出来,没有可能。”
赵不凡的额头皱得更紧:“你的家在哪里?你的宝刀和鞋子分别放在家里什么位置?家里是什么情况?有些什么人?”
“我住在城西一个小宅院,除去轮换执勤的侍卫,家里只有我与我家娘子、我的老父老母和五名丫鬟,五名丫鬟跟随我好些年,彼此感情很好,而我的宝刀在平日里是随身携带,睡觉时就挂在床头的墙上……那天之所以陪娘子回娘家探亲,实际是给丈母娘庆生,想着带刀不吉利,便留在床头的墙上。”
“你娘子的娘家在哪里?很远么?”赵不凡问。
“不远!就在濮阳城西边七八里的小牛村,出城之后走半个时辰就到,也正是因为不远,沿途又是往来行人很多的官道大路,所以我才会顾忌礼节,不曾把宝刀带在身边!”
“具体是什么时候从濮阳城出发?”
“我们是下午上街买贺礼,具体的出发时辰倒没有注意,但抵达老丈人家是酉时期间,尚且没有开席,嗯……当晚我喝了不少酒,睡了一夜,第二天早晨吃过饭就启程返回。”
“谁知道你没有带宝刀,而且还去了老丈人家?”赵不凡再问。
“没有!”陆登苦笑道:“属下怎会出去一趟还四处招摇说没带宝刀,当时我连房门都锁上,哪怕是家里的丫鬟和侍卫都不知道我没带宝刀,只知道我去老丈人家……噢,对,我出城门的时候,值守的张都头跟我打过招呼,我曾对他说自己要回老丈人家,守门卫兵应该也听到,还有小牛村的乡亲也有不少人知道。”
陆登似乎领悟到这番询问的意图,突然又惊道:“赵大人!你是怀疑……怀疑偷我宝刀的人提前就知道我会陪着娘子回娘家,因而趁机陷害?”
“确实有这个想法,但无法断定。”赵不凡回头与李若朴对视一眼,没有再追问这条线索。“暂时不说这边,我问你第二个问题,综合昨晚和刚才说的话,你是冬月二十六日夜从血刀门带盒子返回,然后把盒子交给蔡薿,而蔡薿说要秘密交给蔡太师,你便以为没你什么事,从而在第二天,也就是冬月二十七陪娘子回娘家探亲,直至冬月二十八早晨返回,期间宝刀和鞋子失窃,对不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