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不凡又指向折月芝：“芝芝姐出身麟府折家，满门忠烈，而她在你这等年纪已经跟着叔伯上阵杀敌，便是辽国大将兀颜光看到她都会逃，人家没说骄横跋扈，依我看来，卖瓷器的小贩马老三都比你有担当，人家凭本事养家糊口……你的祖父和曾祖父皆是武人，战死沙场，何等英勇，堪称大丈夫，哪怕你没有他们的精神，你就算是为自己，也应该像模像样，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。”

杨再兴沉默。

半晌。

他突然看向折月芝：“你是折家军的人？”

“是！”折月芝点头。

“你多少岁上的战场？”

“十二岁跟着长辈在军营！十四岁亲自杀敌！我们折家子弟都是在这个年岁就必须到军营历练，不管男女，不然要执行家法！”折月芝傲然地挺起胸脯，显得很自豪。

杨再兴的拳头越握越紧，转而询问杨沂中：“你呢？”

杨沂中摇头：“我没有阿姐那么早，我是十四岁跟着父亲到军营历练，随军参加过西征，但不曾正面作战，其实我想参战，只是我父亲不让，他说我武功没练到家，上阵丢人，会打击到将士的士气。”

这些话犹如当头棒喝，令杨再兴有些发懵，眼神也直勾勾地盯着赵不凡：“你又如何？”

“我？”赵不凡想了想，觉得以如今的身份夸耀功绩不好，便顺口回说：“我叫赵不凡。”

“你是北疆的抗辽名……”杨再兴神色复杂，怎么都说不出后面的话。

杨邦乂早已看明白赵不凡的用意，眼见杨再兴被众多青年俊杰震撼，他心里非常高兴，忍不住抢着插话：“再兴！为父打你骂你是希望你成才，不指望你像赵大人般风华绝代，至少也要成为有担当的男儿，你看看赵大人身边的几位青年英雄，比起你又年长多少？”

“诶！此话不对！功业不论年岁，再兴只要愿意，必然能风华绝代！”赵不凡笑着反驳。

杨再兴闷了许久，突然咬着牙说：“爹！我要从军！”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杨邦乂的眼睛顷刻就湿了，他拍着杨再兴的肩膀，几度张嘴都说不出话，若非顾忌到赵不凡，恐怕要当场落泪。

杨再兴或许是首次看到他爹如此模样，明显非常难受。

“我不想……我想……”

“行了！说不出就不用说！为父知道你想说什么，只要你肯做就成！”杨邦乂深吸口气，强自平复内心的情绪。“你能醒悟就好，但从军不急于一时，先好好读书，待考取功名再说。”

杨再兴的脸瞬时又拧成一团。

“爹！诗词文章那玩意儿我是真的读不进去！”

“你就听爹一句……”

赵不凡急声打断：“嗯……杨县尉！我明白你的想法，但人的天资各有不同，杨再兴确实不是读诗书文章的材料，强迫他考取功名真是难为他，天下读书人那么多，能考取功名的有几个，不是我说话难听，杨再兴在家苦读二十年恐怕也考不上，既然他有武勇，骨子里硬气，正是从军良才，不如让他跟着我，你逼他做事倍功半的事……恐要适得其反。”

“爹！我觉得这话有道理，我真的写不了诗词，你再怎么逼我都没用！”杨再兴颓然道。

杨邦乂没有理他，只是满眼惊讶地看着赵不凡，他可是明白赵不凡的意思。

“大人竟如此看得起再兴？”

“不是我看得起，而是他确有潜质，他很适合军队。”赵不凡诚恳道。

杨再兴连连点头：“爹！你放一万个心！我从军之后肯定不给你丢脸，但你要我学诗词歌赋，我真的不行，我看着就觉得头疼！”

杨邦乂权衡再三，终是点头应允：“好！既是你自己的决定，你就好好跟着赵大人，少说多做，多学少夸，不能给赵大人找麻烦！”

杨再兴瞬时喜笑颜开：“读书我不行，但上阵杀敌肯定行，我怕得谁来，等我凭战功封候拜将，我保证让你和哥哥吃香的喝辣的。”

“你这浑小子。”杨邦乂被他质朴的话给逗乐了。

赵不凡是在北疆成长起来，最喜欢勇猛率直的人，因而打从心底里喜欢杨再兴，当即又忍不住插话说：“男子汉大丈夫，不要光说不做，而且你胆子再大，武功再怎么好，不过是一人敌，顶多也就百人敌，要学就学万人敌。”

“万人敌是什么武功？”杨再兴精神大振。

看着单纯的儿子，杨邦乂颇有些无奈：“万人敌是兵法战策，典故源自项羽，形容指挥千军万马纵横驰骋，不逞匹夫之勇，不滥用武力。”

杨再兴满眼狐疑：“爹既然早就知道，为什么不愿意教我？”

“你那是什么眼神？”杨邦乂又被他气得瞪起眼睛。“为父是希望你先学做人，先学诗书礼仪，待考取功名再学兵法战策。”

杨再兴不耐烦地摆摆手：“学什么诗词！我要学万人敌！你不教我，我就跟赵大人学！”

赵不凡大笑不止：“好！有志气！道路千万条，适合你就好！”

杨邦乂同样很高兴，正打算感谢赵不凡，门外突然传来焦急地呼喊。

“爹！爹！大事不好！青瓷楼的胡员外自杀了！那个驱鬼的道士想要离开胡府，已经被麾下弟兄拦住，但他拿出官牌，说自己是朝廷赐予封号的道士，我无权扣留，此刻怎么办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