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闻彻底懵了。

片刻之后，腹部传来的剧痛令他的瞳孔迅速紧缩。“你竟然在茶里下毒？你要我死？”

弄月美艳的脸庞笑得更加灿烂了。“楼主要你死，我没得选。”

“不可能！楼主答应过我！他从不食言！”章闻暴怒嘶吼。

端坐在石桌另一边的罗刹鬼从怀里掏出一枚官印放到石桌，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：“楼主确实没有食言，你已经是县令，他没有承诺说让你当什么官，县令也不小，你应该知足，而且他承诺让你脱离万花楼的事也已经办到，你死去之后自然就脱离万花楼……你还有什么疑问？”

“为什么！为什么！”章闻怒声咆哮，老眼瞪得都快突出来。

“早前你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么？你连自己的女人都没斗赢，又怎么跟赵不凡斗？”罗刹鬼冷笑出声：“我都不好意思说你，就你这种货色，鬼卒的一个小鬼都比你机灵，如果你不死，赵不凡必定追查到底，玉真能挡得住？恐怕赵不凡找遍天涯海角都要把你挖出来，唯有你死，而且必须是自尽，才能令他认为你是自知死路一条，不愿受苦而自尽，从此不再怀疑，也让他找不到线索，我说得够清楚么？”

章闻心中的悔恨无以复加，悔恨自己不该走这条路，但他此时最恨的人不是神秘的楼主，而是自己深爱十年的妻子。

“小月！为什么？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

泪水模糊了章闻的老眼，剧毒给他带来的痛苦远远比不上他心口那种无法言明的痛。

“别人弃我，叛我，杀我，我都能理解，可你为何要这么做，我们是夫妻……为了你，我加入万花楼，从游方道人变成嗜血杀手！为了你，我抛弃一切，做尽伤天害理的事！为了你，我拼命敛财，拼命做事，要什么就给你什么，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？为什么？”

撕心裂肺的质问让弄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，进而转变成一种冰凉的冷意。

“夫妻？什么夫妻？我二十岁就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道士，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？如果不是楼主要你的武艺，如果不是楼主要你执掌云水观，我凭什么接近你？十年以来，我百般讨好，殷勤服侍，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痛苦？你以为我是为什么？”

弄月的话仿如锋利的刀子在章闻心坎补了一下，他痛不可言，满目悲凉，近乎绝望地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妻子。

“小月！当年是你百般设法接近我，我才升起对你的情义，我何曾负你，十年的夫妻情难道不能让你有半点留恋……可笑我还想着跟你生儿育女，拼尽一切让你享尽荣华富贵，你就这么对我？“

“生儿育女？”弄月彷如听到天下最可笑的事。“你已经六十多快七十岁，你能生得出来？你能给我什么？说好听些是仙风道骨，说难听些就是半死不活，我巴不得你越早死越好，你积累的财富都是我的，我趁着年轻赶紧改嫁，给你十年青春已经算是对得起你！”

许久的沉默。

章闻突然仰天长笑：“真是报应！报应啊！哈哈哈哈……”

伴随着话音落下，毒气攻心的他噗得吐出一口黑血，当场毙命。

“死老头！终于死了！”

弄月狠狠啐一口，美艳的脸颊露出畅快的笑容，她看都不看地上的尸体，径自摇摆着腰肢走到罗刹鬼身旁贴了过去。

“护法大人，奴家可是依照您的吩咐完成了任务，您可要在楼主面前给奴家多美言几句。”

“哪里用得着我美言，杀了章闻，你不也是护法，我这等转投的人哪里有你更得楼主信任？”罗刹鬼面无表情地看看她。

弄月掩嘴轻笑，身子也贴得更近。“话不要这么说，奴家终究是女人，总是需要依靠。”

“我靠不住！找别人吧！”罗刹鬼站起来转身就走。

弄月没有生气，只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浅笑：“你仍然年轻，不是章闻那等死老头，可以认真考虑奴家的建议，奴家也愿意跟你，若是你我联手……我们可以做成很多事。”

“是么？”罗刹鬼不置可否。

伪装好现场的弄月和罗刹鬼匆匆离开，桃花楼的院落渐渐沉寂下来，不曾想平台边缘的绝壁下方又传来异样的响动，一个英武的男子缓缓爬了上来，不是别人，正是皇城司提点曾夤。

他走到死去的章闻身边看了一眼，禁不住长长叹口气：“哎！好好的道士不做，跑去万花楼做什么杀手，遇到那娘们儿当真是你的报应！”

曾夤环顾一圈，又转身朝下山的小路走去，嘴里还低声念叨。

“既然赵不凡来了，万花楼的事就等他自己慢慢查，我还是直接查他的身世比较好，杨戬那个死太监真是狡猾，居然没有让万花楼参与假皇子的事，令我白跑一趟，着实让人心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