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翎从他怀里抬起头,右手抚上他的心口:“这里。”
端王的心跳随着她的动作快了几拍:“所以我来接你回去。”
霍翎道:“殿下刚经历过一场刺杀,不应该就这么随便离开县衙。”
“阿翎是在担心我吗?”
端王抓着她的手,就要递到自己唇边,却被霍翎甩开:“这里是军营,还请殿下自重。
端王也没坚持,只是揽着她腰侧的手臂愈发用力:“你没有佩戴玉佩,还对我视而不见,要我如何自重。霍翎笑:“原来都是我的错。”
端王轻叹,主动低头:“是我错了。是我先违诺,不怪你生气。”
“既然已经违诺,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,还不与我保持距离。在殿下心目中,我就是可以被如此轻慢对待的吗。“我从未想过。”端王恨不得剖开自己的心向她证明,“我只是担心你会在外面出事,才想亲自来接你回县衙。“你方才说我刚经历过一次刺杀,不应该随便离开县衙,但你为我涉险过一次,我为你冒些风险又如何呢。霍翎看着他:“我不需要这
些。”
端王道:“所以我是带着我的诚意过来接你的。”
今天上午,霍翎和周嘉慕离开后,端王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庭院里,心头无名怒火越烧越旺,几乎要起燎原之势。他根本静不下心回去处理公务,只好随便拿了一把弓,站在霍翎站过的位置上射箭。
平时几乎从未脱过箭靶的人,这回却错漏百出。
端王必须承认,霍翎可以影响他的理智,让他情绪失控。
何泰杀不得,他想要哄得她回心转意,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看到新的诚意。
光是给霍世鸣他们安排官职还不够,她要看到的诚意,是独独给她本人的。
“在来找你之前,我拟了两份折子。”
“一份是关于霍将军他们的晋升,明日就会昭告全军。”
“另一份,我已着人快马送回京师。我在里面细数了你的功劳,以燕西督军的身份亲自为你表功,请封你为县君。“有了这个封号,日后你在京师行事也能更自在些。”
霍翎微微一愣。
她做的那些事情,除了端王、霍世鸣、周嘉慕等少数几人心里有数外,并未对外宣扬过。但端王亲自上书为她请功,情况就不同了。有端王为她宣扬名声,她的功绩,势必会在京师和燕西传扬开。
诧异过后,霍翎就回过味来。
这个诚意,乍一看好像很足。
可实际上呢,端王所付出的,只是一道折子。
真正让她得封县君的,不是端王,而是她自己做过的一应努力。
这一点,霍翎自己看得清楚,却不好挑明了说。一而再让端王下不来台,对她并没有好处。
而她现在,还需要他帮忙。
救下李宜春的生母,推李宜春上位,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情。
霍翎垂下眼眸,面上却露出感动的神情,原本紧紧绷着的声音也放柔了一些:“殿下的折子才刚送出去,京师那边会不会同意还未可知,现在就跑来向我邀功,不怕到时让我空欢喜一场吗。端王笑了笑,十分自信:“朝廷一定会应下的。”
他是燕西督军,想要请封一个县君,朝廷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的。
霍翎跟着一笑,眼波流转:“那就好。殿下的话既已说完,就赶紧放开我吧,我还要去找周将军。端王眉梢一挑:“你找他做什么?”
霍翎瞥了眼身后的牢房,端王恍然:“那名刺客首领肯开口了?”
霍翎点头:“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,他终于肯透露一些内情了。他的生母现在还在羌戎王帐那里,只要我们能救出他的生母,他就同意与我们合作。端王并不将李宜春放在眼里,但见霍翎坚持,也没有反对:“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周嘉慕正在屋里翻看行唐关的军事部署,就听到门外传来低
氐的交谈声,而后端王与霍翎相携而入。
周嘉慕扬眉,看来殿下是哄好人了?
他合上手里的公文,起身迎上前,请两人坐下。
面对周嘉慕,霍翎的说辞与方才相差无几,只不过会更细致一些。
周嘉慕道:“从羌戎王帐里救出一个人,对我们来说并不难。”
“羌戎王帐那边,已经有部落在暗中联系我们,想要弃暗投明。到时借助他们的力量,就可以将那名女奴平安送来常乐县。听到这个消息,霍翎也不算意外。
大燕好歹也在羌戎经营了几十年之久,并非所有部落都心存反意;那些心存反意的部落里,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与大燕为敌。“不过一一”周嘉慕话锋一转,“我们如此大费周章,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。他已经被抓了那么长时间,就算真知道羌戎的什么机密,现在也未必还用得上吧。”霍翎微笑:“这我就不清楚了。”
周嘉慕也没有对霍翎的话起疑,点头道:“那我等会儿就去见一见他,看看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,也许真能有所收获。”周嘉慕又向霍翎道谢:“此事还要多谢霍姑娘出手相助。”
霍翎道:“周将军不必如此客气。我也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,想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个重伤我爹又被我射伤,还死活不肯开口的刺客。”他们父女与李宜春的合作,还是要先在暗地里进行。
只要霍翎和霍世鸣不说,就算是端王和周嘉慕这样的聪明人,也绝对想不到,明面上有仇的两方人,不仅握手言和,还在心无芥蒂地进行合作。交代完李宜春的事情,霍翎起身告辞,与端王一起离开军营。
她要上马时,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。
端王邀请:“阿翎,与我同乘一匹吧。”
霍翎直接拒绝:“我不要。”
“还在生我气?”
霍翎道:“气得狠了,殿下总要多给我些时间缓缓,免得殿下觉得我是个好哄的人。”
端王哑然,想到还赖在燕西没走的何泰,也没有再坚持。
确实要多给阿翎一些时间,她今天能给他一点笑容,与他说两句软话,就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在端王撤回手之前,霍翎突然解下右手手腕的黑色发带,三两下缠绕在端王掌间,合拢他的手指,让他攥紧。“之前缠绕在箭羽上的发带,不算是我送给殿下的。”
“殿下若是喜欢,就收下这根吧。”
气该生还得生,但也要适当给一点甜头。
自大燕定都洛城,至今已有八十余年。
燕西的风雪和兵戈,吹不进这座巍峨不可攀的宏伟巨城。
这里是天子脚下,是大燕朝最繁荣昌盛的地方。
临近年关,街道上人来人往,摩肩接踵,百姓们都在抓紧筹备过年要用的东西,就连朝中的文武百官也难以免俗依照惯例,腊月二十五到正月初十,朝廷各大衙门都会封存官印,官员们可以自由走亲访友。
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三,无早朝。
景元帝如往常那般,醒来后用了些东西,又在御花园转了转,才去御书房。
看到桌案上那低矮的一摞折子,景元帝笑了一声:“今儿的折子,倒是不多。”
内侍总管将一杯温度合适的雨前龙井放到景元帝左手边,又往桌案香炉里投了一小块景元帝最喜欢的香料就这点折子,景元帝也不急着处理,端起茶盏,用杯盖轻轻拨弄茶面。
散发着氤氲雾气的茶水微漾,与杯底的梅花交相辉映,颇有趣味。
景元帝突然问:“渊晚那孩子,出言了吗?”
内侍总管道:“今儿早上,奴才安排了一辆马车送大公子回端王府。
景元帝道:“你倒是周全。”
说到季渊晚和端王府,就不免想到端王:“十三应该快回到京城了吧。
“回陛下话,端王殿下怕是要留在燕西过年了。”
景元帝讶异,抬头看了眼内侍总管:“燕西形势一片大好,他还留在那里干嘛。
内侍总管微微俯身:“听说是为了一位姑娘。昨儿个端王妃发了好大一通脾气,不少人都收到了风声。景元帝更诧异了,放下手中的茶盏:“这就有意思了。知道是哪家姑娘吗。
“暂时还没消息,陛下若是想知道,奴才这就着人去打听。”
景元帝摆摆手:“不用,他对那位姑娘如此上心,日后定会将她带回京城。”
说着不用,景元帝还是难言好奇:
"十三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。小小燕西之地,能出什么绝色女子,竟然能勾得十三为她下端王妃的脸面。细琢磨了一番,景元帝也觉得有趣,喝完杯里的茶水,坐到桌案前开始处理折子。
拿起第一份折子,看到上面的署名,景元帝就先笑了。
端王为了向霍翎证明自己的诚意,在折子里,他是不打半点儿折扣,将霍翎做过的事情都写了上去,行文间颇多溢美之词。景元帝起初还不太在意,但越往下看,他的阅读速度放得越慢。
末了,他轻敲折子,竟是又从头看了一遍。
连着读了两遍,景元帝将手里的折子递给内侍总管
“你也来瞧瞧。”
内侍总管往下扫了几眼,笑着说出景元帝的心里话:“哎呦,真是巧了。方才陛下还在问是哪家姑娘,这会儿就从折子里知道答案了。”飞快扫到最后,内侍总管也总算弄清楚了端王上这本折子的用意。
不过看了眼沉吟不语的景元帝,内侍总管有些把握不住他的心意:“陛下打算同意端王殿下的请封吗?”景元帝道:“区区一个县君,有什么可犹豫的。朕只是觉得,县君给低了。好歹也是十三心仪的女子,他怎么也不开口要个郡君,担心朕舍不得?”内侍总管面上露出些许踌躇之色。
景元帝瞥他一眼,笑骂:“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。”
内侍总管轻声道:“奴才也不敢揣测端王的心思,只不过,霍姑娘还未入端王府,身份太高,总归不好。”景元帝了然。
端王府只剩侧妃之位,这位霍姑娘的身份要是太高了,不说端王妃怎么想,就是人家姑娘自己,心里也未必没有其它想法十十,,人已人: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