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能……在这里……
意识无法抵抗身体,她再次坠入黑暗,药物的气息再次将她吞没。
这一次,当眼睛再度睁开时,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面孔,而是因愤怒而扭曲的脸。
“真会给我找事。”护工恶狠狠地瞪着她,手里攥着几管暗红色的药剂,“那个香炉是不是你打碎的?害得老子被骂了半天。”
沧星榆勉强聚焦起涣散的目光。
灯光像刀子一样刺进她的眼睛,强迫她再次闭上眼。
“啧,装什么死?”护工用力掐住她的手臂,力道大得能留下淤青,“你以为自己很特别?在这儿摆什么架子?”
针头粗暴地扎进她的血管。
“你知道吗?你姐姐最近表现得特别好。要是让她知道你在这闹事……只要你安分守己,她就能继续她的‘工作’。记住了,她的安全,全靠你的表现。听懂了吗?”
他看了看,一个恶念突然升起。
注射器再度插进针管,他将本该注射进隔壁的暗红色药液打开。
“你说你何必找不自在呢?老实配合不就完了?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,本来今天就该打这一管。不过……再来一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你说是吧?反正你也感觉不到。”
最后一管药剂见底,他随手把针管扔在托盘里:“好好享受吧,要是运气好,说不定明天还能醒过来。记住了,你要是再敢耍花样,你姐姐那边可就不止是干干净净地‘工作’那么简单了。”
护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余音里带着一丝失望——他本期待看到更多痛苦的表现。
沧星榆试着翻了个身,但直接从病床上摔落。
疼痛、触感,无比真实。
就是没有【信息读取】那些白色的文字,没有任何能力,几乎让她感到不习惯。
尽管想要离开,但身体一直不完全听她的使唤。
这段过去,她不想看,更不想体验。
要怎样才能回归现实?
冰冷的地面压迫着她的脸颊。星榆尝试着蜷缩起手指,但那感觉像是在移动一块生锈的机械。
进展极其缓慢,关节仿佛生锈的铰链重新开始转动。她用尽全力才能让手掌贴着地面,手肘微微弯曲。
这一次,必须……
病房不大,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檀香混合的气味。除了她躺着的这张床,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和一个点滴架。
输液管从她的手臂蜿蜒而上,连接着半空中悬挂的药袋,像某种寄生的藤蔓。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站起来后,她开始一步步向走廊挪动。
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重力拖拽,星榆扶着墙壁,一步步挪向走廊。
寒意从地面渗透上来。
每隔几米就有一扇关着的房门,生锈的门牌号几乎辨认不清。偶尔能听见房间里传出含糊的呻吟声,又或是医疗器械运转的嗡鸣。
走廊的转角堆满了医疗废物。用过的针管和纱布上沾染着暗褐色的血迹,散发着浓重的药物气味。
半条苍白的手臂从垃圾堆里伸出来,手腕上还连着半截输液管。
沧星榆拖着脚步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前。
窗户被厚重的木板严严实实地钉死,只在接缝处留下几道窄细的缝隙。
透过这些缝隙,沧星榆依稀能看到外面熟悉的荒原景象——
零星的残垣断壁间散布着几簇干枯的杂草,不时有成群的乌鸦落在裸露的钢筋上。
荒原在暮色中延伸至天际。F环的轮廓像一道模糊的伤疤横亘在地平线上,被黄褐色的尘雾笼罩。
“……她们在骗我。”星榆突然自言自语一般地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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尽管药物还在试图将意识拖回那片虚无的白雾里,但已经足够清楚。
这里不是什么临时治疗点,而是精心设计的陷阱。
星榆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真正地醒来,没有真正地思考了。
每一次清醒都比上一次更加困难,有时甚至记不清自己是谁,为什么在这里。
唯一能确定的,就是祈雪还在工厂里工作,自己必须继续接受“治疗”。
这样下去,终有一天她会再也无法醒来。
星榆按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。
地面冰冷刺骨,但这份寒意却让她的思维变得更加清晰。
这个破败的据点比她想象的还要松散。
整栋楼就只有几个护工在打理,她们大多数时间都聚集在一楼打牌,偶尔传来的笑骂声混杂着劣质香烟的气味。
对于楼上发生的一切,她们毫不关心——反正这些“空壳”也翻不起什么风浪。
每天按时打针是这里唯一严格执行的规矩,除此之外的时间,走廊里经常空无一人。
就连储药的柜子都随意得可笑,钥匙就挂在拐角的钉子上,摇摇欲坠。
她们唯一在意的,就是那些装在玻璃瓶里的暗红色药剂。
星榆继续坐在这里,将每个细节重新刻入记忆。
巡查的时间间隔,护工交接的空档,研究员偶尔的造访。在药物的作用下,这些信息像被打碎的玻璃般支离破碎,但她仍在固执地试图拼凑。
最常来的是个秃顶的护工,总是一边打针一边骂骂咧咧。
“你怎么坐在这?”秃顶护工踢了踢她的脚。
“……等祈雪。”这个回答已经成了某种条件反射。
“等等等,天天就知道等。”护工不耐烦地摆摆手,“赶紧给老子让开,别在这儿碍事。”
门缝里传来隔壁病人的呜咽声,然后是护工不耐烦的训斥。
要骗过护工很容易,她们早已习惯了看到一具具空壳。
从注射到完全失去意识,大约需要三十分钟。
她继续坐在那里,像一尊雕像。
深夜的冷风从走廊尽头的破窗里渗进来。
星榆已经能分辨出脚步声——祈雪今天来得很晚,远远超过了平常的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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