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你不是说,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?"楚云单膝蹲下,他们的视角转变为穆鹤山低头俯视,男人微皱着眉,像是委屈的大狗,长辫垂在地上,又像是扭曲的蛇。
穆鹤山不自在的眼神微闪。
"所以,怎么了?"
楚云对着他笑了一下,"我就是来问问,鹤山明天想看什么戏。"
"我不像父亲那样是个戏痴,也不在乎你演的是生旦净末里的哪一行。"小少爷伸手挑起楚云的下巴,"只要漂亮就行了,你这张脸我很喜欢。"
男人近乎大胆的握住了穆鹤山的手。
"好。"
直到穆鹤山睡下,梳妆室里的灯还亮着,有人凑到窗边去看,楚云端坐在镜前,盘着长辫绑好头,毛笔沾着油彩在脸上勾勒,长眉入鬓,黑线顺着眼角斜上画过去,武生扮相显得他俊美逼人。
他仔仔细细的勾勒着妆面,取出头冠放在边上,看着天际渐白,他靠在椅背上,合上眼。
"楚师兄?你怎么这么早就扮上了?"戏班小辈的声音惊醒了楚云,他迷迷蒙蒙的,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,却发现脸上已经勾勒好了装扮,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用手碰了碰,边上蓝白色的头冠摆放的规整,妆面也是他惯常画的,分毫不差。
到底发生了什么?
穆鹤山差人来招呼他扮好后去花园假山处,下人看见他画好了妆连忙陪笑着:"楚老板,少爷在那等着了,还请快一点。"
穆老爷没学过几个字,或许是这个原因,穆老爷很信算命的风水,这假山就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,不过穆家的生意一直长隆,摆着倒也是不错,穆鹤山手上捧着相机,这个年代算是稀罕货,有人买得起相机,却不一定有钱去冲洗出照片,除了那些采访的记者,也就他们这些富贵子弟会有了。
他换了一身蓝色暗纹长袍,穆老爷喜欢在衣角绣金线,他找了好一阵才找着这一件,看着池里游动的鲤鱼,有些出神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,水里的倒影闭了闭眼,穆鹤山想到上一次,主角攻的傲骨被他用钱折了,于是每次几乎都是老生扮相,长须遮住小半张脸,看得出是个俊秀的男人,但他的画里却是从没出现过楚云完整的脸。
这次应该也是一样,穆鹤山脸上挂着笑转头,却有些怔忡,扮相俊美的武生走近他,没了那灰白的假胡子,蓝白绣纹缀着银线,也显得他华贵非凡。
"穆少爷。"楚云规规矩矩的弯腰。
穆鹤山眨了眨眼才缓过神,平复了呼吸后让他站在自己的位置,自己捧着相机对准了楚云,楚云二十多年里没见过几次相机,有些拘谨。
大武生的扮相却束手束脚可不好,穆鹤山看了眼手里的相机,突然想到了些什么。
"别信那老头说的,拍照可不会把你的魂带走。"
身边的下人被支开,楚云看着镜头后的穆鹤山,突然觉得心口悬着的石头落地了,连带着架势也起了,穆鹤山像是个敬业的摄影师,抓拍着角度。
"以后要是成了角,大把的人会拍你的照片,我这也算是个纪念了。"
穆鹤山把相机递给他,楚云有些好奇,但克制的只是一直端详着这小小的铁盒子,听到穆鹤山的话,他摇了摇头。
"我成不了角的。"
"我说你能,你就能。"
小少爷带着他去胶片房,照片还没出来,他们也闲着无事,穆鹤山就好奇他手上的长枪。
可惜穆鹤山手上只拿过笔杆子,就算这枪只是个花架子,他也挥不起来,想挽个花式,却打到了自个儿,揉着头看楚云,却看见一副憋笑憋的脸涨红的样子,穆鹤山自己也气笑了。
"你这身量这么高,连带着枪也比别的戏班高。"
穆鹤山把枪扔给他,抬了抬下巴。
"你教我几个把势。"
"戏曲里的花式都是从小的基础,现在想学怕是会很难。"楚云这么说着,但还是乖乖的去舞枪。
穆鹤山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,看着楚云的动作,最后慢慢看向天上的鸟雀。
"你别看不起我,我是有点基础的。"穆鹤山回过神看他,"我的母亲和姨娘都是喜欢戏的,姨娘以前是戏班子里的顶梁柱,我跟着学过。"
"就是她们走的比较早,不然我爹那样子也不会是真喜欢戏的样子。"
楚云看着他。
"那两位夫人一点也是保佑着少爷的,我娘也在天上,夫人们不缺戏看。"
穆鹤山突然想起了什么。
"你怎么今天又叫我少爷了?"
楚云收起枪拿在手里,听到这话有些疑惑。
"少爷这是什么话,直呼少爷名字这种玩笑楚云听听就行了,楚云不敢。"
啊……穆鹤山终于知道哪里不太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