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摇摇头:「不知道。」
不知是皇上不知道,还是他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。
我叹了口气,看来还得继续努力。我觉得李公公说得有道理,我得在娘娘们没发现我喜欢萧澈之前,让他喜欢上我。
自皇上宠幸了萧淑妃那一夜后,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,说萧澈翻牌子都是听了我的话。
宫里的都是人精,人们瞬间明白了这吹的是什么风,如今我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,人人都想方设法巴结我。
就连皇后身旁的总管太监,也给我送了一个精致的玉碟,卫婕妤给我送了一套限量版广袖羽霓衣。
或许是我收礼的消息走漏了风声,萧澈今日下朝后心情似乎不佳。
他修长的手指敲着桌子问我:「听说昨日,淑妃派人将库里最大那颗夜明珠偷偷放在食盒里给你送了过来。」
我低着头:「奴婢哪里见过那东西,还以为那鸽子蛋是生的,于是飞奔着将其送到了御花园的鸽子窝里。」
萧澈咬着嘴唇,似是忍着笑意:「淑妃得知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夜明珠沾上了鸽子屎,一时竟气得晕了过去。」
我连连磕头:「是奴婢的罪过,奴婢该死。」
萧澈饶有兴致地问我:「那你打算如何赎罪?」
我抬起头,轻声回话:「可否以身相许?」
李公公听得倒抽一口冷气,萧澈那精致的面庞也有些抽搐,半晌,他挥挥手,示意我退下。
他这意思,究竟是行还是不行?
7
也许是萧澈近日太忙了,没时间思索我的问题,毕竟一月后就是万邦来朝,登顶泰山祭祀这样的大事。
今夜,皇上破天荒的去了皇后魏青宁处。
皇后果然是皇后,和那些狐媚子不一样,端的是大气端庄、雍容华贵。
皇后虽生得不如萧淑妃美,可看着就是温婉的人。
宫中人人都说皇后身子不好,可我看她生得白里透红的,不像是身子不好的样子。
萧澈同皇后在一起时,少了在其他妃子处的轻佻风流,看他摩挲着掌心,我甚至觉得,今日的萧澈有几分紧张。
皇后给他舀了碗鱼汤,顺道问起:「此次泰山之行,皇上准备带哪几位妃子出宫?」
萧澈放下碗,低声道:「宗庙之祀,自然是皇后与我同行。」
他在她面前,称的是「我」,他对皇后的温柔小心,是我在别处从未见过的,见他看皇后的眼神,我才知道,什么叫满目星河。
皇后却不看他,慵懒地摸着怀里的小白猫:「臣妾身子不好,是去不成了,可瞧着皇上身边的褚江白就不错。」
我手中的笔抖了抖,皇后娘娘什么意思?这是帮我还是涮我?
事情忽然扯到我身上,我有些慌了,一时间不敢言语。
良久,萧澈低沉的声音响起:「皇后若真觉着褚江白好,那我便封她为皇贵妃,如此,泰山之行皇贵妃随行,也不算失了皇家体面。」
太后日日防着我,身为妻子的皇后却心甘情愿要将我送上龙床?
我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:「皇上……这……这不合祖制。」
哪怕丞相之女张贵妃,也是从美人起封,我无子无宠,怎敢一下子越到她前头去。
虽然我读书不多,可入宫前宫里的规矩我一样也没少学,就怕一不小心丢了小命。
萧澈却波澜不惊地说道:「你父兄于国有功,皇后又喜欢你,逾制一次也无妨。」
我终于成了他的妃子,可我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。
萧澈将我收入后宫,却字字句句都是因着旁人,而不是因为真心喜欢我。
那夜,我许是真被吓着了,跪在皇后殿内竟站不起来。
见我险些摔在地上,萧澈连忙过来扶住我:「皇贵妃可还好?」
「皇贵妃」这三个字,听得我害怕,我一定会像野史里记载的一样,被人用药毒死,用针扎死,用白绫勒死,总之有一百种残暴的死法等着我,我一害怕腿就更软了!
萧澈索性将我打横抱起,头也不回地朝皇后说道:「皇贵妃身子抱恙,朕便先同她回殿安歇,皇后保重。」
我在他怀里挣扎,可萧澈将我抱得愈发紧,「朕定不会委屈了你,过几日择个好日子,朕便大封你可好?」
见我惊恐地摇头。
萧澈接着靠过来贴着我的耳朵说:「皇贵妃的月银是八百两。」
我嗓子眼那句「当然不好」就这么咽下去了。
娘呀,如今这起居舍人,一年才赚三十两银子,这活儿,我接了。
那夜,萧澈虽没有回头,可也没有一刻是看我的,他淡淡皱着眉,好看的眼睛泛着一丝丝水雾,靠在他胸口,我觉得萧澈难过极了。
我不知道是他难过我才跟着难过,还是认清了他对我没有一丝一毫情意而难过。
萧澈歇在了我的近月殿,可不知是不是我泡的茶太浓了,还是我不好泡,他似乎难以入眠。
天色将晚,他抱过几条大破被扔在地上,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:「皇上,您九五之尊,睡地上不好吧……」
他麻利地爬上大床:「当然不好,本来就不是朕要睡,是你睡。」
我错了,皇上可是这天底下最没有奉献精神的职业啊!
我躺在冷硬的地板上,侧目看着他,我也想像其他妃子一样翻身抱住他撒娇索欢,可又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。
我走到床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:「皇上,您若是不想封奴婢为妃,收回成命也不迟。」
若是我做了妃子会让他不高兴,那我宁愿依旧做个起居舍人。
殿内的蜡烛灭尽,只有点点月光洒进来,可凭借这点月光,我侧过头也足以看清萧澈好看的睡颜。
闻言,他一手支着脑袋,一手点着我的鼻尖:「为什么?你不是一向都很喜欢朕吗?」
我有些局促:「皇上您如何得知的?」
他轻声笑道:「你到朕身边的第一日,朕就知道了,可从未有女子敢那般直勾勾的盯着朕看。」
说完,他一把将我勾倒在床上。他的手指滑到了我的衣襟内:「看便罢了,你的起居注上每一个字都很潦草,唯独朕的名字,写得好看极了!」
8
我的衣带被萧澈缓缓解开,藕白色的肚兜被他仍在地上,他从后头抱着我娇小的身子,弓唇带着喘息低声略过我的耳垂:「朕的名字,你一定好生练习了许多遍吧?」
「嗯……」
我不知道是在回应他,还是在回答他。
萧澈一向很温柔,即便他不爱我,依旧轻缓细心地照顾着我每一寸肌肤,让我心底不那么难过。
其实我知道,皇后之所以提我封妃的事,不过是出于朝堂上的考量,魏皇后虽是和亲公主,可母家远在塞外。
太后娘娘又弄了个位高权重的张贵妃来放在后宫制衡,时时刻刻只等着她闭眼便扶为继后。
她忍了这么多年,许是终于忍不下去了,便强行将褚家拉入这泥潭里。
翌日鸡鸣,萧澈便早早起身上朝,我替他穿好衣衫,看着他俊朗的样子,又开始呆笑。
他揉了揉我凌乱的长发,「乖乖等着,朕下朝了同你一同用膳。」
我被封妃的事不出两个时辰便传遍了前朝后宫,满朝文武百官的家眷尽来献礼。
十日后,我的封妃大典如期举行,那火红的绸缎燃亮了整座皇城,漫天的烟花照亮了每一个角落,人们都说皇上这次看着就是真爱。
我看着那一箱箱珠光宝气的聘礼,笑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,萧澈扯着我的嫁衣问:「喜欢吗?」
我故作娇羞:「哎呀,其实意思意思就行,不用那么多的!」
他在我脸上亲上一口:「既然爱妃这么懂事,那这些东西就充归国库吧!」
说话间,已有小太监陆续进来般那一箱箱珠宝,我跺着脚,手忙脚乱地抢东西!
萧澈笑得弯了眉眼。
今年泰山祭祀,不皇上仅带了我,还带上了宫里几位得宠的妃子,比如张贵妃、萧淑妃、王婕妤。
和他一起走在前头时,我感受到了四周无比狠辣的目光,坐在这个位置,臣妾实在惶恐。
在和皇上三番五次翻云覆雨后,许是回宫后皇后看我面黄肌瘦,心中很不忍,便好好赏了我一顿饭。
那日皇上亲手布菜,这是多大的恩宠啊!
看着萧澈那璀璨的笑容,那温和的眉眼,那晃来晃去的修长手指,我又幸福得死去活来了。
可听朝堂风声说,我哥哥近日在西南并不是很听话,似乎有些养寇自重的意味,我琢磨不透,皇上这般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?
皇上登基半年就掌握了朝廷大权,一路铲除异己,谁看他不爽他就搞谁,民间传言都说了,他欲使其灭亡,必先使其疯狂。
今日萧澈虽依旧和煦,可这顿饭因着流言蜚语,吃得我是战战兢兢,吃了几口我意识到,萧澈不可能在众目癸癸之下用化骨水化了我,于是便放开吃了!
我一放心就容易体现出风卷残云般的气质,萧澈看着我忽然笑了!
我停下来想要问他笑什么?可话还未出口,一阵剧痛突然袭来,我痛得直不起身,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打滚。
晕倒之前我靠在萧澈怀里,扯着他的衣襟气若游丝地说:「是皇后吗?皇后她……居然给我下毒?」
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萧澈厉声说:「医不好她你们就等着陪葬吧!」。
果然,当皇帝的都喜欢用这般语调说话。
太医说那道鳕鱼汤里加了绝子药。
「给朕查。」
本来已经清醒的我看到萧澈脸黑得跟黑寡妇似的,再想想方才污蔑皇后那大逆不道的话,又娇弱地晕了过去。
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,皇上揉着脑袋:「都下去吧,朕和皇贵妃独自呆一会儿。」
接下来的时光安静得有些可怕,在这种时候醒过来似乎有点尴尬,于是我只好继续装。
直到有块阴影罩在我脸上,萧澈的气息弄得我唇角痒痒的,我才觉得装不下去了!
我从床上翻起来,那力道撞得脸就要贴过来的萧澈鼻梁一声脆响,我顾不上他捂着鼻子叫得嗷嗷乱叫,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肚子,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。
我刚以小瘟鸡的姿态贴上城墙,就被人揪了回来,那侍卫与同伴自信地交流了一下眼神,便一左一右,将我押入了大牢。
罪名是冲撞帝后!
9
这萧澈也真是奇怪,逮了我既不杀我也不打我,不仅按时送来最新一期江湖话本,还让我养了两斤膘。
说他对我好吧,他又不放我出去。真是男人心海底针,难以捉摸,难以捉摸啊!
我就这样在监牢里好吃好喝地住了小半月,夜半,看见萧澈那一刻,我还以为这是在做梦呢。
可眼前的人那么俊朗,那么温柔,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,呆呆地看着我笑。
我走过去拧着他的耳朵转了一圈,萧澈杀猪般的叫声回荡在监牢里:「褚江白你要造反啊,给朕住手。」
果然是活人啊,这一刻,他是爹他是娘他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。
我一激动,就扑过去挂在了他身上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一见到他就想哭,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,就像小草靠上了大树。
「哇哇哇……皇上,求求你放我出去吧,这些人谁都不理我啊!啊啊啊……」
我越哭越伤心,将萧澈越抱越紧,完全看不到此时咱们的皇上已经已经被勒得快断气了。
「来人呐,皇上快要驾崩了!」身旁的李公公连忙招来四五个狱卒,才将我从皇上身下扒下来。
大概从来没有人看到过皇上如此耐心的泡妞,一路上哄着我,我要什么他就给什么,就差没把星星戳下来给我串烧烤了!
尽管如此,我还是很难过:「皇上,你为什么要毒我还要关我。」
萧澈道:「毒是淑妃下的,朕已将她打入冷宫了,之所以将你关起来,是防着你再遭他人毒手。」
我虽然年纪小些,脑瓜子笨些,可也并非全然不懂权术。
那绝子汤想必是萧澈的手笔吧,因为他害怕褚家有了皇子,起了不臣之心,而之所以将我关起来,不过是要哥哥在外头规矩一些。
萧澈骗了我,却还信誓旦旦的告诉我:「你要相信,朕不会伤害你的,从前不会,现在不会,以后更不会。」
看着他诚挚的小眼神,脑子不好使的我开始思索,难道皇上爱上我了?
可很快我就清醒过来了,听说我被关押期间,哥哥无诏回京,被削了兵权。
至此,距离我被封皇贵妃不过短短两月而已!
看着老迈的父亲佝偻着身子跪在殿外,我终于看清了,对于萧澈而言,我不过是一把用起来很顺手的刀子,用来斩杀褚家。
我不顾李公公摆手示意,将萧澈桌上的参我哥哥的奏折扔了一地。
我问他:「你利用我?」
这一次,萧澈看我的眼神写满了冰冷和厌恶,「褚江白,看来平日里朕对你太过宠溺,纵得你失了分寸,连御书房你也敢闯。」
我捡起他御笔朱批,写着我哥哥流放琼州的那本奏折,一步步走近他,「皇上等这一日,等了许久了吧?兔死狗烹,才是你的目的。」
我何尝不知道,他的宠爱有多危险,可我却心甘情愿配合着他,将家族推向灭亡,这种清醒的沉沦,让我不知道更恨他一些,还是更恶心我自己。
他语气凌厉冰冷,朝着李盛吩咐:「皇贵妃疯了,将她打入冷宫。」
那日傍晚,一向少出门的皇后竟一身黑袍,出现在了冷宫。
10
她鬓角斜飞,神采奕奕,哪有半分病容。
她冷笑道:「你们一个个的,总想分走阿澈的宠爱,活该落得这番下场。」
我早该想到的,能登上后位,要么有足够的权势,要么有足够的爱,魏青宁一个番邦和亲的庶出公主,自然是因为萧澈愿意捧着她。
萧澈当初为质子时就与青宁公主相识,情谊自然非同一般。
而萧澈之所以这般着急将我置于死地,昨日闯进御书房冲撞他倒是其次,要紧的是,我不小心听见御医说,尽管用了这么多药,可皇后娘娘依旧不能生养。
原来不能生养的不是萧澈,可他宁愿自己担下骂名,也不愿风波牵扯皇后半分。
前些日子打入冷宫的萧淑妃,正是因为有了身孕,才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,皇后一日不能给他生下孩子,别人自然也不能。
可一个不能生养的女子,如何担当得起国母这两个字,萧澈生怕我泄露了消息,害了皇后,才将我毒哑吧!
见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,皇后笑得邪魅:「当初封你为皇贵妃,不过是我们夫妻二人演的一场戏而已,目的就是掰倒褚家,你那碗绝子汤,可是阿澈亲手放的药。」
到这一步,该是够了,可皇后竟拿出匕首,想要亲手杀了我!
冰凉的利刃渐渐逼近我的喉咙时,外头传来李盛的声音。
「参见皇后娘娘,皇上说了,要褚江白随着褚家一同流放琼州!」
也是,这种死法,比起她一刀子解决了我要痛苦多了!
皇后缓缓收回匕首,挑起我的下巴,「我杀其他美人时,阿澈可从未过问。」
李盛惨白着脸跪在地上:「皇上说了,她不一样,皇上还说,您身子抱恙,往后便不必出含春殿了!」
皇后疯魔似的大笑:「阿澈他……果然爱上了这个傻子……他忘了,忘了当初他在塞北遭人暗杀时,我替他挡剑的情谊,若非如此,我怎会生不了孩子!」
她扔下匕首,失魂落魄的出了冷宫。
我入宫时还是春日,如今却下雪了。
李盛扶起我,脱下他的大氅盖在我单薄的身子上,「小白,当日我便说了,你该挣脱出去的。」
我摇摇头,一见萧澈误终身,爱之一字,从来由不得人。
百年望族褚家终是倒了!萧澈生怕我们家流放半路逃跑,派了十倍重兵押送。
好在他只削了父亲和哥哥的兵权,并未抄家,即便到了琼州,从前的家底也够咱们家置办田产地铺无数。
或许怕我们不规矩,守在门外的重兵就未撤过,顺便还替褚家杀了几个暗夜擅闯的贼人。
父亲从一开始的夜不能寐,到后头指着他们便道:「半生戎马,树敌无数,若不是这几个人守着,咱们家脑袋瓜子早被人削了!」
见我几年过来不甚开心,父亲数着银票又道:「我女儿生得沉鱼落雁、闭月羞花,咱们家又不缺银子,过几日给你招个才貌双全的赘婿,定叫你日子过得美满。」
招婿那日,我站在楼上远远看去,竟有一人,像极了萧澈,他遥遥伸出手,似是等着接我手中的绣球。
琼州十二月的风不似京城那般冷冽,他站在那儿朝我浅浅一笑,海边翻起的浪花也不如他明媚好看。
可这一次,我不要再上他的当了,我转身将绣球放在那个日日给我送芒果的小公子手里!
小公子轻声问我:「小白,明日你想吃酸的还是甜的?我接着给你送。」
我比划着告诉他:「明日你在门前等我,咱们一同去挑。」
他笑出小白牙:「也好,东巷那家细粉,咱们许久没有去吃了!听说换了熬高汤的师傅,也不知变味了没有。」
看着远远站着的萧澈,我挽着小公子的手转下楼台。
我想,无论什么味道,终究不是当初那一碗热汤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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