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煊看了一眼护城河,最终还是没有下决心断了城内的水源。
她们如今火力和兵力都充足,后备也有粮草,而且北边战况很快就会逼得他们不得不反应。
没那个必要。
大军分批次不断填补上新的将士,顶替上一轮进攻的战士,元煊和李英水始终守在战场观察指挥。
守城的叛军不断更迭,滚石被投下,夜叉檑、铁撞木也被投入使用,不断抵御着攻城的军队,毁灭着靠近城墙的云梯。
灭火的水袋也被一个个扛上来,可惜依旧难以抵挡强力的攻势。
第一日,城门依旧没有完全攻陷,日暮将落,元煊示意鸣金收兵,好好给将士们吃上一顿饭,养精蓄锐。
“若我所估不错,不出七日,要么城门攻破,要么城内就乱。”
今日突破了关墙,城内的人要是不出城门,就只能被动防御,等着城破了。
大军紧压着城墙,篝火映着每个战士的脸,红彤彤的,还闪着兴奋的光。
夜间,驻扎的营地再次响起悠扬的歌唱声。
因为元煊的到来,和今日火器展示的杀伤力,战士们的歌声带着些轻快和愉悦。
这样快乐的歌声传入城中,比思乡之曲更加动人心神。
叛军们辗转难眠,今日死伤惨重,要不是天色渐晚,对面要是一直打下去,只怕可能城墙都有人突破了。
此刻对面大作欢声,简直像是明日就要攻进城内一般。
而如今他们的将军,甚至城内的皇帝,居然还没有任何举动。
难不成他们要放弃了不成?
城内宵禁时分,百姓率先发生了暴动。
拥挤在一侧护城墙的小城门前想要出城逃难,士兵们险些压制不住,哗乱之中一片混乱。
有人哭喊,“再这样下去我们不是被烧死就是被饿死了!”
“皇帝到底在干什么!为什么别人的皇帝都能御驾亲征,他却是个缩头乌龟!”
不知是谁喊了一声,紧接着就是对城内百官的抱怨。
“我看见粮仓粮草被偷偷装车了!他们想逃!”
“去砸了那狗官的府邸!”
暴乱的民众四处涌动,忙得城内守军焦头烂额。
官员们更是人心惶惶,开始担心城破该当如何,个个收拾着金银细软,预备逃难。
元谌彻夜未眠,看着綦英娥召集了宫内全部禁卫严阵以待,忙忙碌碌收拾着逃走的车架,忍不住哂笑。
笑完自已也觉得荒唐,“元恭呢?他也在准备吗?”
綦英娥回头看了他一眼,“自然如此,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,我们放弃晋阳,还能逃回肆州再做打算,他在整顿大军,收拾粮草。”
“我让他弃城了吗?”元谌冷声道。
“不弃城又能如何?敌军的本事你也都知道了,只怕撑不到援兵赶来就要城破了。”綦英娥早知眼前人空有抱负没什么能力,却还是觉得他执拗好笑,“何况如今不过是担心破城时来不及准备而已,早做准备还不好?到时候宫中侍从都在抢着收拾东西逃走,陛下难不成还要与仆人争抢?”
其实不光是元谌,綦英娥自已都有些恍惚,只是大半年不见,元煊已经将中军训练得如此强势了不成?
还是说,是他们带走的中军疏于训练,以致打不过元煊手下的兵了不成?
綦英娥苦笑一声,真是的。
可惜元煊永远只能是她的敌人。
天色一亮,休整一夜的将士重新开始攻城,依旧势头不减。
城门被冲车撞开几个大口,厚重的实木轰然破碎,显出黑洞洞的口子,里头塞门刀车还没有堵上,就有将士眼疾手快扔进去几包炸药包。
轰然一声响,塞门的刀车因为爆炸没能抵住城门,紧接着冲车再度撞上去。
大门终于开了更大的口子,爆炸的烟气未散,冲车与火药接踵而至。
巨大轰响之后,城门,破了。
折叠桥被放下,大部队全部通过护城河,鱼贯而入。
元煊想到了崔松萝在耳朵边念着的账册,忍不住笑了一声,“这城墙要修补起来还要花不少钱。”
李英水像是没听清,又问了一遍,“陛下说什么?”
元煊收敛了神色,“速速去其他城门看守,以免叛王逃脱。”
“陛下放心,臣立刻调兵。”李英水答得迅速。
城内还有一场恶战。
城破得比元谌、元恭想象中更快,元谌被卫尉队迅速塞进车内,急忙冲向了城门。
不少官员和当地贵族都四散逃跑,城门一片混乱。
将士们在街巷之中厮杀。
元煊拎着长剑率军进城,加入了战斗。
“城内叛军听着!投降不杀!!!”
“晋阳城内百姓仍为我大周臣民,众将士不得随意伤了百姓!”
“斩杀叛贼首领者,赏爵!”
大周的旗帜巍然插在了晋阳城墙上,随风烈烈飘荡,在战火里显得格外肃穆威严。
城内降兵不少,甚至有官员带头投降。
元煊杀至临时的“宫城”的时候,只看到一片混乱。
皇帝平日所居的殿内只有侍从互相争抢殿内陈设,见到士兵簇拥的玄衣银甲女子后,只看着那长剑上沾染血迹,都不敢再看来人,就已经软了膝盖。
元煊冷声,“元谌呢?”
几个侍从闻言互相推诿,察觉到这明显器宇不凡的女子的不耐之后慌忙一叠声道,“陛……叛贼头子在城破的时候就坐车逃了!”
元煊不再耽搁,转身大步离开,眉目沉凝,肃声道,“再调几队前往城门,务必找到元谌,带他的头颅来见我者,赏金五十。”
“还有,叛军中所有宗室大臣和子弟,一个不留。”
夏日已至,烈阳高悬,便是灰天里都有刺目的光辉,扎得逃亡之人看不清前路,只有一片白茫茫。
————
注:火枪、投石机、火药箭等火器、攻城设备都出自北宋《武经总要》
女墙、关城都是古代唐前的城池防御设施,参考资料《兵战事典》《古代军事》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