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要许景做什么？过去给你开家长会，还是参加新年典礼？」

14.

「林依依」到底还是没放弃许景。

她流着泪，苍白着脸，摇摇欲坠地把那封邀请函放在桌上，起身离开的时候目光在苏河抬起的脸上停滞了一会。

像阴暗潮湿的地下蚯蚓那样，从他的眉眼，移到他刚刚被围巾遮盖住的下半张脸。

「姐姐，这位是......您的未婚夫吗？」

她嗫嚅着问，声音放得很轻，一副唯恐惹怒我的样子。

我似笑非笑：「是啊。」

「林依依」没有再说话，她只是说那下次见，然后恳切地朝许景鞠躬，目光留恋地在苏河的脸上打转，平白透露出一点含情脉脉的样子。

我暗地里拧了一把苏河。

「林依依」刚出门，苏河就龇牙咧嘴地喊疼。

我横他一眼，说他娇气。

15.

许景的研究团队确实研究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。

我从他给我的资料里和苏河一起提炼出关键词，许景说道：

「林依依身边大概有一个类似「系统」一样的东西。」

与常人形成的稳定磁场不同，「林依依」身上的磁场有时会忽然变得很强，吸引其他人的能量向她聚集。

这种高强度的能量波动通常在她主动和异性打招呼，或是恶意向同性使绊子的时候出现，该能量出现的时候，粒子捕捉器能捕捉到在她的身侧有一个，漂浮在空中的方块体。

当「林依依」与异性互动成功，或是令同性出丑，方块体会开始大肆吸收其他人身上的能量，并有一瞬间构成了可以被吸附的磁场，在那一个瞬间里，可以被机器捕捉。

「但那些波动不够大，系统吸附到的能量不够强。」

许景从桌子上拿起那张邀请函，说道：

「我会到场，许繁，由你来负责善后，怎么样？」

16.

前世，在那场晚宴上，「林依依」赚足了掌声。

她穿着许景为她购买的礼服，在舞台上弹琴的模样像一只精灵。

在最后的谢幕，她拿着话筒哽咽地说谢谢大家，然后在舞台上失声痛哭，指认许景在资助她的期间猥琐她，意图性侵她。

当天的新年典礼上来了教育部的领导，学校的电视台和外聘的摄影师没能守住这个爆料，许景的生活被一层层剥开，撕碎在大众的眼皮底下。

他参加晚宴，那就是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，他晚点下班，就是恶意压榨员工，他回家时候被围堵态度不好，就是资本家高高在上。

他们说谁来救救我们。

他们说，「林依依」是千千万个我们。

「林依依」是勇敢的，是美好的，他们举起了键盘，许氏如融化的雪山坍塌。

17.

记忆里，附中的新年典礼会提前半年开始上报节目，为学生们预留充足的练习时间。

我没有林依依说她报名了的印象，反倒是听她说过想带着作业去参加典礼过。

我联系了林依依的班主任。

班主任比我更疑惑：「林依依？她没有报名新年典礼，许小姐，您这是哪里来的消息？」

我想了想，问道：「那班上有人报名钢琴曲吗？」

「钢琴曲？」班主任在电话那头想了想，我听见她回答道：

「有的，叫苏清。」

18.

京大方圆三十里，姓苏的人家也没几家。

我依稀记得苏河有一个叫苏清的妹妹，再加上这地址非富即贵，于是干脆找苏河求证。

苏河欲言又止：

「她确实是我妹妹，但是......」

我通过苏河约苏清在咖啡馆见面。

苏清的模样很娟秀，体态更是端正得不像话。

我找过来的时候，她坐在咖啡馆里，端庄得像一幅画。

「你好，我是许繁。」我自我介绍，等她转过头，看清她眼眶里镶着的两颗无神的瞳孔。

苏河对我叹了一口气，说：

「苏清患有眼疾。」

她似乎察觉到我定定的目光，垂头说道：

「哥哥说，你想问我......关于林依依同学的事情？」

19.

苏清有些自卑。

说话的时候情不自禁低着头，听别人说话的时候觉得焦虑和难耐，会下意识地扣手。

她说那个名额给林依依同学兴许会更有用，因为林依依同学说她的资助人会到场观看她的新年典礼，她想将那首曲子作为献给资助人的礼物。

说到「到场观看」的时候，她的头埋得更低，肩膀有些刻意地耸着，看上去僵硬而令人在意。

苏清小声地说：

「反正我也只是凑数，既然她那么想要表演的机会，我干脆让给她好了。」

她说话的声音很轻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羡慕。

「舞台是给自己的。」

我平静地说。

「你和林依依约好，要在幕后替她演出，达成她的心愿，那么你自己呢？你的心愿呢？」

「先不说表演作假的问题，你当初报名了舞台，又渴望站上舞台，那么这个舞台，就应该是你的，对不对？」

20.

离新年典礼没几天的时候，「林依依」找上了苏河。

苏河彼时堪堪回校，正焦头烂额地忙着期末考试，「林依依」在他和我的考场中间拦住他，红着脸递给他一份崭新的邀请函。

「林依依」用甜腻的声音说：

「听说你是苏清的哥哥，苏清拜托我邀请你参加附中的新年典礼，可以吗？」

一股怒气猛然窜上心头。

我快步走了过去，一把揪住「林依依」的衣领，恶狠狠地把她推倒在墙上。

「林依依」的尖叫声刚出口就被我的一个巴掌扇了回去。

我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道，「林依依」的脸几乎是立刻便肿了起来。

「你是缺爱吗？」

我重新伸手揪住她的衣襟，用力扯着她往下。

「林依依」几乎要站不稳身子，只得趔趄着滑下来几步。

「别人的什么东西你都想抢，你是生来就是个孤儿，一穷二白一无所有，还没有脑子没有手脚，是个天生的白痴；

还是你就是个坏种，下贱又可恨，只知道装可怜，来博得别人的同情？」

最后一个字说完，我松开手，将她往身体勉强支着的另一侧一拽。

「林依依」立刻狼狈地坐了下去。

我冷笑一声，看向一旁微笑的苏河，怒气冲冲地说道：

「还不快走？」

21.

新年典礼开始的那一天，附中四处都张灯结彩。

我陪着苏清，为她换好表演的衣服。

她同我说林依依不愿意和她换回表演机会，还放话说如果她不愿意为她当幕后演奏者，她也自然有办法。

我提前去幕后查看了所有的设备，又和许景打了招呼，叫他记得开启信号屏蔽器。

舞台的四周全暗，林依依登场的时候，只有一束聚光灯照在她身上，随着她的走动，一步步地照亮她的前路。

她在钢琴前坐下，神色轻松而自在。

与此同时，信号检测器频繁地发出警告，检测到舞台附近的磁场异常。

在她按下第一个琴键的瞬间，许景发出了开启信号屏蔽器的指令。

一首流畅的《幻想即兴曲》卡在她的指尖。

信号屏蔽器彻底开启的那刹那，美妙的音符停止了跃动，转而是刺耳的砸琴声代替了月声。

「林依依」察觉到了不对劲，僵直了身子。

再下一秒，她在舞台上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。

与此同时，在礼堂的角落，有人向天花板打出一束蓝色的光，示意「系统」的捕捉成功。

林依依被送去医院。

我不慌不忙地上台维持秩序，我说林依依同学犯了低血糖，请大家不用担心。

然后弯着眼睛请出苏清。

苏清坐在舞台上弹奏起未尽的《幻想即兴曲》，曲调流畅地谱成悦耳的歌。

那束聚光灯照耀她的全身，她是黑夜里唯一的精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