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一瞬之后,徐天尧竖起一根手指,向凌清强调。
“什么都不用想的日子的确很好,可惜,那样的好日子,我从记事起就很少有过。”凌清随口应着。
“会好起来的,清儿,你这些年的努力绝对不会白费!虽然中间有很多曲折……我有预感,这一切快要结束了。之后,你有什么打算?”
徐天尧悄悄转移开话题,并随意地捡起一把石子,将它们丢向不同的方位。
“两天前,有人找到了公司里,点名要见我。没等到我,就赖在公司门口哭天喊地。”凌清忽然说。
徐天尧手里掂着石子,诧异地回过头,端详凌清的神色。可是她脸上一派近乎冷漠的平静,就和以往一样……
“是谁?”
“我那为爱私奔的父亲。”凌清回答。
她的唇角向上勾起,笑容里满是讥讽。
“他?!他还敢回来?他回来干什么?”
徐天尧的声音猛地抬高,姿态也不再是惯有的慵懒。
“借的高利贷花完了,他老了不能再赚钱,小三就卷走他所剩无几的存款,回归家庭了……其实这几年,小三从他手里套的钱,一直有被偷偷寄回给小三的丈夫。毕竟,她在私奔之前,已经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,需要好好培养。”
凌清说起这些,就像是在说道听途说的什么故事,语气里不带半点愤怒或哀伤。
“小三还挺会养家的……这些是你查出来的?”徐天尧问。
“是他自己在公司门口喊的,还立了个牌子,控诉我不尽赡养义务。”凌清说。
凛冽的寒意在徐天尧的眼底划过,仅仅一瞬后,徐天尧就又恢复了状态。
他的手一抖,石子从手心脱出,打着旋飞到三米外的地方。
“都是小事,别怕,他已经不能再伤害你了。”
徐天尧走到凌清面前,看着她的眼睛,放缓声音,认真说道。
“我要说的不是这个。”凌清摇头。
“我想说的是,我在外界很低调,连个社交平台账号都没有,公司官网上也没有我的照片。他要找我,要么通过户籍管理处,要么通过我和他都认识的人。”
“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以为我已经死亡,他去问,得到的回答,也只会是‘你的女儿被你的债主砍了十几刀,在医院里躺了三天,之后死掉了’。”
“我和以前那个圈子唯一的交集就是你,但你不会是将我的去向告知他的人。金彪查过,最近一年,没有谁去查过我的户籍信息……”
凌清说到这里,就停了下来。
“引导他找到你的,是血心会的人。”徐天尧顺着凌清的思路,得出了最可能的结论。
“斗了这么多年,双方始终严格遵守的一条规则,就是不伤害对方阵营里成员的亲属!他们难道要彻底撕破脸?”徐天尧声音冷冽。
“他们没有伤害我的亲属,只是把我的父亲送到了公司门口。”凌清出言纠正。
“呵——”徐天尧呵了一声,若有所思。
“他们在示警,因为我去了严红旗的老家……”
“我爹已经吃上公家饭,不好弄出来,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!”
徐天尧用力将一颗石子丢出去,石子高高地飞起来,投向记忆里,蓝色钓伞所在的东南方向。
“早点结束吧……时间够用的话,一起出去走走?清儿,今天是你的生日。”
“生日?”
凌清的惊讶无法掩饰,显然,她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。
大约十几秒的思考后,她似乎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,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“好。”她一口应下。
徐天尧不知道凌清为什么想了那么久,也不知道凌清为什么笑,但她答应了,就很好。
徐天尧转过身,朝东南方向走几步,忽然转向正南……他就这样,走出几步后就忽然转变方向。
凌清在后面跟着,一把短刀被她随意握在手里。
忽然!
凌清将刀刺向徐天尧的左臂!
嗤——
短刀擦着徐天尧的衣袖,从虚空之中带出一个高举利刃的黑衣男人。
男人的血液从胸口汩汩流出,他错愕地看向凌清,本该死在他手里的徐天尧掐住他的脖子,手上骤然发力!
咔嚓——
男人的头向右偏去,垂在肩膀上。
凌清收刀的同时,徐天尧也松开了手,男人的尸体摔倒在地……
徐天尧依旧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前,走出几步后忽然转变方向,凌清甩掉刀上的鲜血,沉默跟随。
没走出多远,凌清再次出手,这次刀子擦着徐天尧的肩膀,刺向斜上方。
鲜血哗啦啦从虚空之中流下来,还没来得及落在徐天尧的肩膀上,拴在他右腕上的银色花苞就飞了出去!
软钢丝在敌人的脖子上绕了三圈,随着徐天尧手臂发力,一颗头颅滚落在地!
花苞瞬间变成食人花,吃下掉落在地的头颅,又舔舐掉钢丝上的鲜血,才乖乖地回到了徐天尧的手腕上。
类似的事情连着发生了四次,两人面前没有尽头的路,忽然就有了尽头。
徐天尧站在马路边,看着坐在钓椅里的一队队长迟海强。
迟海强翘起二郎腿,大脚趾勾着拖鞋,手里端着保温杯,看上去十分惬意。
沈风却不见了踪影!
“沈风呢?”徐天尧冷冷开口。
“跑了。算我看走眼,呵呵,沈风年纪虽小,却不是什么不知深浅的愣头青……”
迟海强啜饮着杯子里的水,说话间,还意味深长地瞥了徐天尧一眼。
“徐会长,我这次来也只是为了聊聊天,你连着杀了我那么多手下,不大好吧!”
“哦?那就很不好意思了,阴沟里的蛆是我平生最恶心的东西,没有之一……你那几个手下也真是,好好的正路不走,非要走在那见不得光的地方!我最近批了太多文件,眼花,把他们当蛆给宰了,迟队长您不会太介意吧!”
徐天尧双手抄兜,笑得像个十足的痞子。
一阵风吹过,河岸上的草簌簌作响,像极了来自远方的掌声。
徐天尧的话说得难听,迟海强呆愣了好一会儿,才恢复常态。
风推着一片云来到上空,遮住了刺眼的阳光,也吹散了迟海强腾升的怒火。
他眼睛一转,视线落在了徐天尧侧后方的凌清身上。
“凌清,你德才兼备,怎么会把自己和这样一个短命的愣头青绑在一起?你看上很理性,不像是那种会为感情义气不顾一切的傻子!不如来血心会,谋求更好的发展!”
“他死了,遗产都会留给我。如果血心会的会长死了,遗产也都留给我,那我可以考虑跳槽。”
“不过,你要先发给我一份报告,证明你们财务状况与经营情况良好……你们会长什么时候死,继承遗产后我要履行什么义务,也要说明白。不要画大饼,我的耐心不是很足。”凌清语气淡淡。
徐天尧后脊僵了一瞬,右手扬起,软钢丝脱手,吊在末端的银色花苞骤然变大,花瓣绽开!
食人花张开大嘴,咬向迟海强的脑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