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生们走过来,说了些什么,沈风耳鸣严重没能听清。
但他知道结局。
完了。
都完了……
一个红着眼睛的护士走过来,把江听雪的随身物品交给沈风,沈风麻木地接了。
“我去陪陪她。”沈风干哑着嗓子,说。
江听雪盖着白单被推出来,一路送到临时停尸房,沈风默默跟着,直到关门声在身后响起。
沈风浑噩地在床前杵着,很久之后,才鼓起勇气,掀起床单看上一眼。
江听雪的脸白得像一张纸,竟让沈风心里生出一丝陌生……
假的吧,这一定是一场噩梦!或者是哪个没轻没重的混蛋搞出来的恶作剧!
他伸手去捏江听雪的脸颊,真实的触感让他绝望。
他的手上沾染了许多血液,这会儿血液早就干了,黏糊糊的血渣却还是蹭到了江听雪的脸上。
沈风下意识用手去擦,却是却擦越脏。
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沈风说。
他摊开手,四下寻找湿巾或面巾纸,可是停尸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?
“呵……”
沈风吐出一口浊气,白雾在嘴边形成,随即消散。
“这里真冷啊,你受不受得了?我给你带了鸡蛋灌饼,加了一个鸡蛋一份里脊肉,还冒着热气,闻着就很香,不想尝尝吗?”
“你还是太瘦,看你那些同事在医院里跑来跑去的,搞得像是什么短跑运动员,一台手术的时间又那么长,劳心劳力……身上没有足够的脂肪储存,怎么熬得住?你可别还没混上心内科主治医师的位置,先成了肠胃科里的常客!”
他的手抖得厉害,摸索了几次才将手伸进衣兜,摸出打包的鸡蛋灌饼。
“哎……凉透了,不好吃了。”
沈风随手把鸡蛋灌饼塞回到衣兜里,坐在江听雪脚边,垂头丧气。
过了不知多久,嗡嗡的震动声扰乱了这份死寂。
不是沈风的手机。
他四下寻找,视线很快落在了一只纸袋上,那里面装的是江听雪的随身物品。
沈风走过去,从江听雪的羽绒服里摸出手机,来电号码归属地是羡江……
按下接听键,一道声音从电话里传来。
“你好,我这边是花季时光鲜花店,你这个配送地址……翠竹园小区7号楼3单元402,是这个地址吗?”
这个地址沈风很熟悉,他在那边住过很多年,他的父母现在依旧住在那里。
江听雪买了花啊……她做事果然妥帖,
“对。”沈风吸了一下鼻子,说。
那边听声停顿片刻,再次响起。
“收货人,江女士?”
“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,我是她男朋友,你和我说就行。”沈风说。
“哦……那个402没人在家啊!我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!你看这个花怎么办?再拖一会儿配送就超时了,你得赶紧把提货码发给我。”
“好。”
沈风下滑通知栏,果然看到一条短信,他平静地念出了提货码。
“哦好,收到了。那花怎么办?”那边在问。
“放在门口吧。”沈风叹了一声,说。
“不是,不能这么干吧……”那边说。
沈风听到了颇为无奈的苦笑声。
“你这不是让我挨骂吗?两束菊花摆在人家门口,搞得跟祭拜一样,不像话吧!”那边说。
菊花?怎么会是菊花?
就算去祭拜江听雪的生母,也用不上今天就买花吧,原本的航班也是半下午才能到羡江,时间根本来不及啊!
沈风忘了自己是怎么挂断通话的,只记得痛苦的记忆像一把锥子钻透了他的大脑……
祭拜的是他的爸妈啊!
他们不回消息,哪是在外面旅游?早在高三那年,他们就去世了……
沈风捂着心口,躬下身子吐了一口血,钻心的痛感遍布全身!
“都没了,都没了……好啊,什么希望都不给我留!”
不同的记忆在沈风的大脑中来回拉扯,沈风捂着心口,发出一阵阵野兽一样低沉可怕的笑声……
“不让我好,那就都别活了,对,都别活……”
沈风爬起来,擦去嘴角的鲜血。
“你在这里等着,我去完成你没做成的事情。”
他走出停尸房,顺着电梯来到一楼,这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,外面雪花纷纷扬扬。
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很早。
沈风走进人群,在嘈杂的声音中寻找到了自己关注的。
“我怎么看到有警车在外面?这是怎么了?”
“你不知道啊!早上门口那儿捅死了个医生!到处都是血,真吓人!”
“啧……这是什么仇什么怨?那个医生给人治坏了?”
“听说是随机杀人,那个医生纯粹倒霉……杀人的那个也没得了好,被一刀捅在脖子上!大概是半个小时前吧,从手术室里推出来,转去ICU……呸!就不该救他!杀人犯救他干什么?浪费医疗资源!他那个妈还闹着要医院赔钱呢!说她儿子是精神病,杀人不犯法!还打人,被警察拖走了!”
“又是精神病?这个理由还真是经典,我怎么觉得这几年精神病都在外面乱逛!”
老太太去了警局?命真好啊……
沈风从繁忙的导诊台前经过,在谁也没注意的情况下挤了点免洗洗手液,搓去手上的血迹,抽了两张纸巾擦净双手。
ICU是吗?
沈风找到电子导航图,找到了ICU的位置。
在2号楼三层南侧。2号楼一共四层。
时间还有点早,外面的雪越来越大。
沈风寻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下,从衣兜里摸出凉透的鸡蛋灌饼,一口一口吃了。
今天穿的羽绒服是黑色的,里面的运动服也是深蓝色,倒是方便行动。
沈风拢了拢羽绒服,走出医院大门,前往一家五金店。
三分钟后,他带出来一捆登山绳、一副工程手套、一把圆规玻璃刀、一支蜡烛、一只打火机,又买了一把剪刀藏在羽绒服里。
他来2号楼到三层,在走廊外守了一会儿,看到两个身穿防护服的人在玻璃门后行走。
沈风趁着夜色摸到2号楼天台,绳子一端绑在架起安全围网的两根相邻的立柱上,打了个登山结,用手拽了两下。
“希望够结实。”
沈风简单估算了绳子长度,脱下碍事的羽绒服,舒展四肢,在自己的身上绑好绳结后,从安全围网上翻出去……
同样的事情,他以前似乎也做过,但是,是什么时候呢?
沈风不记得了。
他很庆幸这些年自己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运动习惯,不至于在这种情形下太过被动。
他踢着墙,一点点顺到三楼,趴在窗外往里看。
沈风看到很多精密的仪器,屋子里有两张床,其中一张是空的,另一张上面躺着个人,身上插了很多管子。
圆规玻璃刀吸在窗户上画出一个圈,轻轻敲了几下,一块圆形玻璃被玻璃刀吸盘吸了下来!
沈风的手从缺口伸进去,摸索到窗户把手,轻轻一掰……
鹅毛大雪吹进了ICU,床上的男人毫无察觉。
沈风关掉氧气瓶,拆下杀人犯的氧气面罩,伸手在他的脖子上戳了两下。
麻药的药效没有完全过去,杀人犯的眼睛在眼皮子底下动了两下,表情微微颤抖。
“这是快醒了。”
沈风拿出蜡烛,点上,随手放在旁边。
他用剪子剪开了杀人犯脖子上的层层包裹,让伤口暴露在空气之中。
北风渐紧。
沈风撕开杀人犯脖子上的伤口,把点燃的蜡烛塞了进去!
“呃!!!”
那杀人犯惊醒,剧烈挣扎起来,但他的动作幅度在沈风看来,跟一条蛆在卖力蠕动没什么区别!
沈风按住杀人犯的头,强迫他躺回去,蜡烛油滴滴答答落在杀人犯的伤口周围,顺着蜡烛流到他的喉管之中……
“别死得太快,痛快死亡这种好事,不是给你这种货色留的。”沈风笑着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