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，直接去了妈妈的卧室，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寻找。

最终，我期许中的这些东西，全都没有找到。

却意外地找到了一份体检报告。

看日期，是两个月之前做的。

我本来也没多想，之所以继续看下去，是出于关心妈妈身体的想法。

然而，看到后面时，妇科检查中某一栏的结果，却让我浑身一颤，瞬间脸色大变。

一股寒气从心底涌出，迅速地充斥我整个身体。

我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，脑中轰鸣，连手里的体检报告都拿不稳了，掉到了地上……

这一栏的结果只有五个字：

初女莫完好！

可这不对啊？

如果我妈是个老初女，那我是哪来的？

和孙猴子一样，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？

又或者说……我压根就不是我妈亲生的？

“不可能，绝对不可能！”

愣了十几秒后，我才回过神来，第一个反应就是医院搞错了。

但仅凭这种推论显然站不住脚。

这件事太大了，我必须搞清楚事实真相。

平定了一下激荡的心绪后，我拿着这份体检报告就出了门。

报告上不但有第一人民医院的名字，还有体检医生的签名。

其中负责妇科体检的医生，姓胡。

我找到正在接诊的胡医生，将体检报告拍在她桌子上。

劈头就是一顿喝斥质疑。

这种策略果然很有效果，胡医生虽然气的满脸通红，却当着众人的面拍着胸脯以二十年的从医经验保证，体检结果绝对不会有错。

她甚至愿意承担一切后果。

我立马就哑火了，在一众医生的喝斥，以及一些病人的嘲笑声中逃离医院。

虽然狼狈，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。

胡医生的言之凿凿，让我确定了这份体检报告的真实性。

也就是说，我妈竟真的是一个老初女。

这也代表着我绝不可能是她亲生的。

离开医院，我直接去了小区的牌馆，将手里的体检报告拍在了麻将桌上：“妈，这份体检报告怎么回事？”

这件事和之前的善子折寿经不同。

颂经之事对我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，我压根就不信那些东西。

可这件事却关乎我的身世，影响大了去了，我不可能再给她任何敷衍搪塞的机会。

妈妈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态度的强硬，她一脸慌乱地匆匆起身，抬手就将体检报告抓到手里，塞进了口袋。

同桌的几位麻友一脸愕然，面面相视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

我妈也没给他们询问八卦的机会，拉起我的手就匆匆出了牌馆。
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吗？现在都敢跑到我的房间翻我的东西了？”

一进门，她又故伎重施，想用这种以进为退的方式敷衍过去。

但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暴跳如雷，什么话都不说。

直到她吼完了，我才再次出声：“我去过医院了，找到了那个胡医生，她亲口跟我保证过的。”

“所以，这份体检报告上的内容，你这次不可能再搪塞过去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。”

我直勾勾地盯着她，这一次不再遮遮掩掩，直接将一切都挑明了：“难怪你从来都不提我爸的事，难怪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接触过任何亲戚。”

“原来我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。”

“难怪你会这么狠心，从小到大，每个月初一十五雷打不动地把我像个傻子一样哄到寿王寺去。”

“既然不是亲生儿子，你自然不会心疼我了，折我的寿为你添福增寿，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压力……”

我越说越激动，将心底的话，全都吼了出来。

虽然这种畅所欲言，发泄一般的怒吼让我有种痛快的感觉。

但更多的，却还是心痛。

我的整颗心，就仿佛在被刀子一刀一刀地剜着，痛的抽搐，这种伤心难又言喻。

“啪！”

“够了！”

没等我说完，妈妈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在我的脸上。

她也被激怒了，面色铁青地冲着我咆哮：“就算我不是你亲妈又如何？难道这二十年以来，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吗？”

我身形剧震，张了张嘴，想要反驳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
妈妈说的没错，未生而养，恩情更大。

即便我真不是她的亲儿子，这二十年以来的养育之恩，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抹煞的。

但此刻的我关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。

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番话语中隐藏的意思。

这算是亲口承认了吗？

我果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！

！

得到这个确切的答案，我的心再次狠狠地抽搐了一下。

我的世界崩塌了。

我的信仰也荡然无存。

这一刻的我，有种彻底怀疑人生的感觉。

而且，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。

既然我不是妈妈亲生的，那么，我是哪儿来的呢？

捡的？

收养的？

充话费送的？

又或者说……拐来的？

“扑通！”

最后这个念头让我的双腿都软了，一时没站稳，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如果真是捡和或收养的倒也罢了。

即便是充话费送的，我也可以接受。

可如果是拐来的……那我从小到大最敬爱的妈妈，岂不是个人人唾弃的人贩子？

那也代表着她将从一直倍受我敬爱的人，摇身一变成为我的仇人。

一个强行将我从亲生父母身边带走，毁掉我这一生的仇人。

而过去这二十年以来的相依为命，对我而言也将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
甚至就连我自己都将变成一个认贼作母的可怜虫！

一想到这种最坏的可能性，我的心都在颤抖，灵魂都在颤栗。

但我并没有逃避，咬牙问出了最后的疑问：“既然你不是我的生母，那我是从哪来的？”

“我的亲生父母呢？”

“他们应该都还活着吧？”

“我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人不要自己的亲生儿子。”

“他们一定在找我是不是？”

“你告诉我，这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？我为什么会离开自己的亲生父母，从小被你带大……”

我越说越激动，最后甚至爬起身来，双手扶住了妈妈的肩膀，一边连声追问，一边用力地晃动。

她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，眼中流露出惊恐，脸色也越来越苍白。

最后，也不知是因为太过紧张害怕，还是我晃的太用力了，没等我反应过来，她竟嘤咛一声，白眼一翻就昏了过去，身形慢慢软倒……

救护车很快就来了。

因为妈妈昏迷不醒，医护人员是用担架把她抬下楼的。

我也跟上了救护车，守在她旁边。

原本我很自责，很担心。

但无意间，我意外地发现妈妈的眼睫毛时不时便微微颤动几下。

一个昏迷的人，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。

装的？

这个念头从脑中闪过时，我的后背又起了一层白毛汗，心底发寒。

到了医院，我多留了个心眼。

妈妈被推到急诊室门口时，我特意跟医生打了个招呼，说我内急，憋不住了，马上回来。

其实我躲在门外。

果然，医生才刚开始检查，妈就一下子坐了起来：“医生，我要单独的特护病房，连我儿子都不能进去探望的那种。”

“你们尽量把我的情况说的严重一点，我我……我给你们封红包还不行吗？”

“砰！”

我怒不可遏，一把推开了急诊室的门，冲着她怒吼：“你太让我失望了，你以为这样……就逃的过去吗？”

在场的医护人员全都被这一通骚操作惊呆了。

最终，我们被赶出了医院。

我不想和她在外面争吵，坐在出租车上全程没有说话。

但脑子里却已经将前前后后的一切都理顺了。

回到家里，我正准备向她发难，追问一切时，妈妈却突然主动开口了。

“没错，我不是你亲妈，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？”

她显的理直气壮，看着我满脸都是悲伤和失望：“你是我捡来的，我对你未生而养，恩比天大，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？”

是这样的吗？

如果没有她装昏，以及在医院跟医生说的那番话，我真的会信了。

可现在，我强烈怀疑。

因为她的表现太心虚了，如若我真是捡来养大的，有必要心虚吗？

“那你半夜对我嗑头，一嗑还是三个，以及寿王祠的善子折寿经又怎么说？”

我抓住了重点，继续追问：“难道捡来的就可以这样对待吗？烧着纸钱点着香，嗑头还嗑三下，这是吊唁死人，你把我当什么了？”

“笃笃笃……”

没等她回应，房门突然被敲响。

我走过去开了门，进来几个帽子叔叔。

他们看了我一眼，其中一个小声嘱咐旁边的同事：“这孩子也登记一下，多半也是拐来的。”

说完，这个帽子叔叔径直向我妈走了过去：“周秀梅，你涉嫌和五年前以及七年前的两宗儿童拐卖案有关，请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
“扑通！”

我妈脸色惨白，腿都站不稳了，一下子瘫坐在地。

直到帽子叔叔给她上铐子的时候，她才反应过来，猛地一下扭头望向我，哀声哭求：“儿子啊，你赶紧跟他们说说呀，妈不是坏人，妈连捡来的孩子都含辛茹苦拉扯大呢……”

“你住嘴！”

我彻底地惊呆了，冲着她放声怒吼：“你确定我真是捡来的吗？那你为什么这么心虚？我到底是不是你拐来的？”

“还有，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三更半夜焚香烧纸，向我嗑头借寿了。”

“还有寿王祠的善子折善经。”

“原来你不是迷信，至少不完全是，你是因为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，你怕折寿啊你……”

似乎是被我一语中的，妈的脸色瞬间又苍白了三分，仿佛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走了。

连在地板上维持坐姿都已经无法做到，一脸绝望，彻底地瘫软在地。

最终，她还是被带走了。

而我作为疑似被拐的受害者之一，自然也被帽子叔叔叫去了局子里。

给我做完笔录后，帽子叔叔告诉我。

我极有可能也是她拐来的，在这件事上，他们会帮我采血，提交到失踪儿童数据库进行比对。

同时，他们还告诉我，这个我一直当作妈妈看待的人贩子，涉及的并不仅仅只是两桩拐卖案。

还有几桩案件，只不过暂时还没有实证而已，他们会继续调查下去。

走出局子时，我失魂落魄，宛若一具行尸走肉一般。

我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。

我彻底地失去了人生的方向。

不知不觉，我回想起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，记忆中妈妈照顾我，疼爱我的画面，让我突然心揪地疼痛。

“不，她不是我妈妈，一个让这么多家庭支离破碎的恶魔，有什么资格做别人的妈妈？”

最终，我的眸光渐渐坚定起来。

我告诉自己，她之所以养育我，只不过是留着以后防老罢了。

即便是这样，她也没有真正地把我当亲儿子看待过。

否则就不会向我嗑头借寿，就不会有寿王祠的善子折寿经。

至于她所说的什么未生而养，完全只是她蛊惑我的借口罢了，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
正是因为她，我从小便被迫离开了亲生父母，这样的人生遗憾，又岂是她强行粉饰自己的所谓养育之恩能够弥补？

回到家，我连夜开始收拾行李。

除了简单几件必须的衣物，以及我的证件等等，其它的我什么都没带。

她不是我的妈妈。

这也不是我的家。

我要离开这里，永远都不会再回来。

我已经中专毕业了，已经过了二十岁了，我有手有脚，我能够赚钱养活自己。

一边赚钱，我还会一边寻找我的亲生父母。

虽然他们弄丢了我，但我不怪他们，因为不管我在不在身边，他们对我的爱，都绝不会改变，也绝不会掺杂半点自私。

我要找到他们，给他们贻养天年，也给自己一次感受纯粹父爱母爱的机会，抚平这个人贩子在我心灵深处留下的伤害……

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