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错,”冯平沉声道,“城主站在金城之巅,自然觉得这是一件好笑的事情,因为您还抱着文明世界的那一套逻辑,但事实上,这是当下底层人民的精神需求,元贵称王,不过是满足了这种需求。而且事实也证明,他的决定是正确的,伴随着与金城频繁的商贸往来,塞北的人口流失严重,但他正式称王后,立刻便遏制住了人口流失的现象,居住在北都的游商们纷纷回到塞北,朝拜他们的王者。”
谢铭瑄失笑道:“这为什么是底层人的精神需求?底层人真正的需求是吃饱穿暖,上面的人愿意当城主也罢,愿意称王称帝也罢,跟他们有什么关系,对他们的生活又有什么影响?”
“不,比起吃饱穿暖,有一样东西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希望。”
“哦?”谢铭瑄挑眉道,“我坐在城主这个位置上,难道没有给底层人希望吗?”
“您建立廉租房,发展教育,扩张领土,当然给了底层人很多东西,但这是生活,不是希望。”
“那您觉得什么是希望?”
“希望是一种精神寄托。”冯平看着她,目光灼灼,“灾变过去短短两年,金城已经发生过两场政变,无数次暴动。权力频繁更叠,所有人心中都是不安且迷茫的,今天你是城主,是肉体凡胎,他们便不敢信你,只觉得不知何时,你会像前人一般被武装势力推翻,从此身死道消,所有的承诺和政策,都化为泡影。但如果你是帝王,是神祇,人们就愿意将精神寄托在你身上,相信你能千秋万代。”
话说到此处,谢铭瑄已经很清楚他的意思了,他就是要她学塞北王那一套,但她奉行平等自由,相信民主和法治,一时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提议,喃喃道:“谁不是肉体凡胎,怎么可能有人千秋万代。”
“事实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,你要给他们一颗希望的种子。”冯平顿了顿道,“就像历史上,每逢乱世,必然有宗教主义大行其道,因为身处战乱的人民,真正需要的无非是一份心灵的寄托。”
无论能不能与她达成共识,冯平总是有自己的一套道理,谢铭瑄目光幽幽,若有所思道:“我想想吧。”
会议结束后,众人陆续离开城主府,于浩将人一一送走后,进来告诉她,邓喻英已经在偏厅等很久了。
政变之后,她就把邓姐放出来了,恢复了鹤归楼的正常经营,她来找过她很多次,但她一直没腾出时间见她,估计她心里正惴惴不安呢。
想到此处,谢铭瑄点了点头:“带她进来吧。”
上次见到邓姐,还是在金城监狱之中,那时她一心求死,二人不欢而散。谢铭瑄毕竟也是个人,很长一段时间里,对于邓姐的背刺行为,她都很恼火,可如今时过境迁,看着她从大门中走进来,内心竟无比平静,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了。
“城主,”邓姐上前两步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“您终于肯见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