妻子的贴身丫鬟抹着眼泪,双眼红肿,胆怯地拿出圣旨,双手举过头顶。
那抹明黄色在这灰暗的场景下显得那样的刺眼,刺得孟节的眼睛生疼。
孟节五内俱焚,只觉一股热血猛地涌上心头,接连三大口鲜血猛地喷射而出,如注般染红了脚下的地面。
他缓缓蹲下身子,双腿好似没了力气,身体摇摇欲坠。
手指颤抖着,带着无尽的悲痛,依次抚摸过两个儿子的脸颊,动作轻柔得仿佛怕弄疼了他们。
“寄奴、明月奴。”
他轻唤着两个儿子的乳名,眼神悲凉。
他心情沉重哀伤,阵阵钝痛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袭来,但却感受不到太多的愤怒。
他一直清楚明白自己的选择会带来的后果。
造反一事向来不成功便成仁,很可能会连累家人。
他选择为长孙悦隐瞒实情,拉拢长孙诚时,就已经做好了两家同进退的准备,甚至被灭九族的打算。
此时他为两个儿子的死深感悲痛,却依然理智冷静。
他的嘴角甚至浮起一抹不合时宜的微笑,那笑容里满是自嘲与无奈。
“孟兄节哀。”
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却又遥远的声音,一方淡蓝色的帕子递到他的面前。
孟节猜到今日他一定会来。
孟节缓缓抬起头,眼中满是震惊复杂的情绪,拱手作揖,声音沙哑地说道:“侯爷?”
李泽厚眉头紧锁,似乎隐忍着悲痛,“听说你回府了,就过来看看。”
他把帕子放到孟节手中,沉声道:“皇上赐死你儿子,杀人诛心,从今往后,你便可再无牵挂地在长公主身边做男宠供她消遣。
或许就是想让你知道什么是忤逆他的代价。”
孟节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:“相信侯爷。
他说的都对。
皇帝杀了你的老婆孩子,你要为他们报仇。
扶持忠义侯推翻这个腐朽低落的王朝,重建一个清明富强的王朝。”
以前孟节也听过类似的声音,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自言自语。
可如今他产生了怀疑。
莫非真如长孙璟所说,侯爷给他下了蛊,用来控制他。
孟节攥紧手中的帕子,手指因用力而泛白,微微摇头,面露哀伤之色,“臣殿前欺君,本就是诛九族的死罪。
皇上对臣实则已经网开一面。”
李泽厚听出了弦外之音,冷笑一声,眼中满是讥讽,“你该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长公主喜欢于你?”
孟节袖子中的手暗暗握紧,怅然喟叹,“殿下现在究竟钟意谁,恐怕谁都猜不透。
侯爷你说呢。”
李泽厚想到孟节抱着杨千月回了寝殿,他就感觉被绿得发黑,非常不爽,更别提杨千月让他一夜痛失两名贴身侍卫。
想想就恨之入骨。
他的面色阴沉得可怕,意味深长地说道,“或许正是长公主要皇上杀了你的妻儿。
她向来霸道,眼里容不下沙子,不允许其他人碰她的东西。”
孟节双眼低垂,神情落寞,“当初是我要去的公主府。
如果要论,倒是我害死了他们。”
李泽厚倍感惊讶,孟节向来鄙视昏君和长公主的荒淫无度,骄横昏聩,今日为何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,直皱眉头。
“秉直,你何出此言?”
孟节没有接话,而是警惕地打量了下四周,低声劝李泽厚离开,“侯爷,人多眼杂,此地不宜久留。”
李泽厚盯着孟节,眼神里透着疑惑,感觉有些看不清对方。
这两日他静下心来分析思考,看出来孟节的谋划。
为了他冒着诛九族的危险拉拢长孙诚,遮掩他跟长孙悦的关系,可谓忠心耿耿。
可他总觉得孟节变了。
沉吟片刻,他觉得孟节的顾虑有道理,“本侯走了。
你多保重。”
孟节故意在心里大声喊,“就算长公主爱好男色,四处留情,至少同情百姓,拿出真金白银救灾。
不像你不仅故意唆使河南地方官员贪污腐败,强取豪夺,鼓动山贼恶霸抢劫杀害百姓富商,奸污良家女子,鼓动百姓烧杀抢掠,落草为寇,故意让百姓活不下去,死伤无数,四处动乱,好让百姓痛恨昏君,鼓动他们起义造反。”
孟节只不过这么一想,头就瞬间剧痛起来,感觉脑子里一抽一抽,一跳一跳的。
莫非真有蛊虫?
往日的一幕幕闪过脑海,这一思量,他发现处处都是疑点。
他将李泽厚视为伯乐,甘心为对方出谋划策,赴汤蹈火,置个人和家族生死于不顾。
此时却发现对方只把自己当狗一样控制。
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反驳他,为侯爷说话,“不不不,不是这样子的,你要相信侯爷。
他不可能害你。
你不要中了歹人的离间计。”
孟节强撑着尝试用更强大的念头攻击这个声音。
两个念头在脑子里疯狂打架,让他头痛欲裂,越来越厉害。
看来真给自己下了蛊!
太卑鄙太恶毒了!
孟节瞪着猩红的眼睛,紧紧地盯着李泽厚,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