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犹豫了。
我知道他有严重洁癖,所以故意逗他的。
“好。”
我在震惊之下,看他将婴儿接了过去。
那小心翼翼的样子,仿佛捧着什么脆弱的珍宝。
就在这时,周淮走了进来。
“江医生?”
周淮认出他,打了招呼。
江禾点点头。
对方态度的冷淡,周淮习以为常。
江禾是江家的小儿子,也是我的心理医生。
那年我回国后,虽然手术成功,但死亡就像悬在我头顶的一把利剑。
摇摇晃晃,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砸下来。
我不管身体还是心理,都处于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。
所以我一边调理身体,一边做心理治疗。
我先是找了一位在圈子里极富声望的心理医生。
对方年纪与我父亲相当。
或许是资历高,他总透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审视和教育。
我好像,就像在面对另一个顾瑾行。
在江禾之前,我找了好几个心理医生,却都无法敞开心扉。
以顾瑾行的身份地位,作为他的妻子,隐私很重要。
我不想我跟他的婚姻内情出现在某八卦媒体的花边新闻里。
所以,周淮给我推荐了江禾。
江禾出身豪门,小时候因为被后妈虐待产生自闭倾向。
后来经过治疗,他病情好转,但性格定了型。
他对继承家业不感兴趣,毕业后出国读了心理学。
我对江禾很满意,仿佛是一个合格的垃圾桶。
他安静地容纳我的负面情绪,一针见血地剖析我和顾瑾行之间的问题。
他说我和顾瑾行的矛盾不可调和,为了心理健康着想,建议我斩断关系。
“把孩子给我吧。”
周淮伸出手,江禾睨了他一眼,并未松手。
“周淮,让江医生抱吧。”
周淮古怪地看了我一眼,像是敏锐地捕捉到什么。
“乔安,你这孩子的亲爸我认识吗?”
不怪他怀疑。
我说那个男人洁身自好,他和顾瑾行都嗤之以鼻,但若是江禾,就对上了。
而且我这刚出生的宝宝,甚至从眉眼依稀能看出跟江禾相似。
“孩子的父亲是我。”
江禾淡定自若地回答。
我点头。
周淮看看他,看看我,最后落在襁褓中的小婴儿脸上,颇有几分咬牙切齿。
“行行行!
当初我给你们牵线搭桥,我倒是为他人做嫁衣了!”
“我们没有在一起。”
当时为了说服江禾,我着实花了不少口舌。
本来是他给我做心理治疗,但我知道他洁癖,社交障碍,无法跟异性建立亲密关系。
医者不自医。
“我生下这个孩子,我们可以一起照顾他长大,在这个过程中,你作为家长试着把自己重新养一回。”
当初认识江禾后,我就更加庆幸自己没生下那孩子。
我无法确定,在那种糟糕的心理状态下,我会不会恨它。
母亲情绪不佳,年幼孩子受伤最大。
但那个孩子来这世上匆匆一场,似乎就是来拯救我的。
所以病情康复后,我迫切想要一个孩子。
我开始相信玄学,希望它能回来找我。
当然,选择江禾,我存了私心。
江禾刚把孩子放我手上,顾瑾行就快步走进来。
“孩子是他的?”
“你不是都听到了吗?”
我刚才眼尾余光扫到他伫立在门外,藏在暗影中。
“你们俩一直在我眼皮底下苟合?孩子真的是试管吗?不是你用来蒙蔽我的手段?”
顾瑾行彻底失了冷静,大声怒吼着。
“顾瑾行!”
他抬眸看我,眼尾猩红,隐有晶莹闪烁。
“我一开始就跟你说我出轨了你不信,现在你又觉得我故意伪造医院记录欺骗你?你这样是不是太可笑了点?”
“但你别忘了,我不是你,我可以将感情和肉体分开,孩子确实是试管,我跟江医生也只是朋友。”
我轻轻拍了拍怀中惊醒的宝宝,语气平静。
“还有,你说过我想要什么都可以给我,是吗?”
“对!
我可以!”
“那我想请你以后从我的世界消失,可以吗?”
当着外人的面,我和他终究还是撕破了脸。
听到我的话,顾瑾行身体颤抖了下,随后极为缓慢地转过身。
“安安,你先冷静一下,我们下次见面再说。”
本以为顾瑾行要继续纠缠,没想到不久后,他突然同意离婚了。
他让律师重新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。
我打算放弃的股权,他也以现金方式转账给我。
是一笔非常非常惊人庞大的数字。
我答应了,送上门的钱,我没有不要的道理。
周淮的律师看了一遍后,没什么问题,我就签了字。
我们低调离婚后,顾瑾行就出了国。
从那之后,他似乎人间蒸发了一样。
直到三个月后,顾瑾行的公司被周淮并购了。
周淮说顾瑾行在国外买了一座庄园,似乎打算长期定居。
听到这消息,我不太意外。
这些日子,陆陆续续收到他寄来的包裹,堆了满满一屋子。
“你说他这么野心勃勃的人,怎么就归隐田园了?该不会是跟你离婚打击太大吧?”
周淮疑惑不解。
“不过也可能是生病了。”
“外界都是这么猜测的,因为已经没有人见过他了,他现在什么聚会活动都不参加。”
我随便敷衍地应了声。
送走周淮后,我对着镜子将红宝石耳环戴上。
顾瑾行送我的鸽血红项链太隆重,我没有需要出席的场合,便找工匠帮我改成耳环。
沙发上,江禾抱着刚哄睡着的婴儿,朝我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眼。
“你要出去?”
“嗯,要去约会。”
离婚单身有娃有钱!
如今的我毫不避讳开启第二春。
人生是诸多体验的组合,我可不想等自己快死的时候,回忆这辈子的感情经历,顾瑾行几乎占据了全部。
毕竟他给我的体验,后半段实在不太愉快。
“江医生,所以今晚辛苦你带孩子了。”
我笑盈盈地对他摆摆手。
“去吧,一会我和周淮带孩子去玩。”
孩子认了周淮当干爹,还拥有一大笔继承权。
不得不说,这胎投的还不错!
我在听到顾瑾行的消息,已经是半年后了。
那天深夜,我接到了一通电话。
“乔小姐,抱歉这么晚打扰你,顾先生他......快要死了。”
我愣住了。
顾瑾行因为长年乱玩,传染了性病。
我得知后只觉得庆幸。
幸好,幸好我的孩子和他没关系。
“顾先生提前立好了遗嘱,名下所有财产指定由您继承。”
“好,那就都给我吧。”
我看了眼枕边酣睡的宝宝,随即将视线投向江禾。
一个月前,我们决定正式交往了。
我一直没遇到让我心动的男人。
是江禾突然提议,我们试试。
我毫不犹豫拒绝了,因为他对我很重要。
既是我的心理医生,又是孩子亲爸。
跟他闹掰,我损失太大。
但最终,我没能抵挡住诱惑,一时冲动,把他睡了。
然后,再一次。
他年轻,体力好,又干净。
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。
于是,在一次周淮不打招呼就上门,将我们堵个正着时,我顺便给了江禾名分。
这次听到顾瑾行的消息后,周淮也觉得不可思议哦。
“毕竟认识多年,没想到是这个结局。”
尽管俩人早就绝交,但顾瑾行作为一个耀眼的商业天才以这种方式惨烈陨落,他很唏嘘。
又过了一个月,我听到顾瑾行已经疯了的消息。
我坐在沙发上淡淡听着这些,张口吃着江禾喂我的葡萄,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。
“以后关于他的事,都不用跟我说了。”
以前的那些怨气突然变得烟消云散。
如今我早已经开始自己的生活了。
后来,再听到顾瑾行的消息时,已经是他的死讯。
他在治病的日子里总是梦到过去的我和他,便开始整日发疯,最后死在了病房。
听说是自杀,整个人咬舌自尽,身上也血肉模糊。
我看到这个新闻后,只说了两个字:“晦气”
。
放下手机后,我看向正抱着孩子玩闹的江禾忍不住笑意。
我的新生,早已经来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