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的天气,显然是不会有什么生意的了。
但反正是住在水果店里,所以早点晚点关门都是一样的。
父亲刚回家,这会儿拿着自己的换洗衣物去澡堂了。
在南方,夏天还开门的澡堂不多,他得多走一段路才能到,而且他又经常要人搓背的,完后还要躺着看会儿电视……洗起澡来自然比别人更费时间。
毕竟是来来回回忙碌了一整天,这也算是他难得的放松时间了。
每一个人都是需要放松的。
无论是身体上,还是精神上的。
“遥遥,你瞧瞧你,再看看言言。”
“昨天我敲过啦!你发烧的时候还是我帮你盖得被子呢!”
“这点小事还挂在嘴边。”
“什么啊,就不能说了啊?”莫雪遥气鼓鼓地撇了撇嘴,抱起地上趴着的酥糖。
它今天几乎就没挪过窝,看来这样阴郁的雨天,让它也有些懒得动弹。
“哎,对,呼……舒服,比遥遥按得好多了,不轻不重,正好。”母亲笑着问道,“言言以前经常按吧?”
“以前……嗯。”
“哎呀,我家遥遥要是有你一半的好就好咯。”
“说得好像我一无是处似的……”莫雪遥更加不高兴了。
毕竟没有谁喜欢天天被最亲近的人数落自己。
然而哪怕是莫雪遥家的母亲,也趋向于那种监督式的教育,仿佛只要稍微夸奖,就会让孩子骄傲过头,所以必须得时刻保持批评,才能让她更能认清自己。
虽说大多数时候,只会起到反效果而已。
风湿病,距离年轻的莫雪遥还很遥远。
她难以理解母亲的痛楚,这很正常。
甚至她不明白什么叫湿气很重,她分明觉得这飘来的凉风格外清爽,又有哪里不够舒服了?
临时挂在房梁下的白炽灯被风吹得更用力的晃动,它所照出的昏黄光芒,也跟着来来回回、也跟着明灭不定。
李婉言的思绪飘向了远方,仿佛钻入了时间的裂隙,带着她回到了过去。
……
同样的一个雨夜。
雨越下越大了。
小小的出租房中凌乱无比,阴暗而又潮湿。
还没上小学的李婉言扎着双马尾,蹲在地上,拿着一双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拖鞋,紧紧地盯着地面。
终于,一只蟑螂飞快地从阴影中爬出来,那只拖鞋也飞快地落下,如同压住孙猴子的五指山。
不同的是,佛祖留了猴子一命,而这只蟑螂则整个被拍扁了。
她那可爱的小圆脸上,眉头皱成了一团,小嘴也十分嫌弃地撅着,撕下一块废报纸,将蟑螂卷在里面,丢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。
家里的那盏白炽灯好像随时都会坏掉,比三四根蜡烛亮不了多少,昏昏沉沉的,就像是大雨下,路灯中的暮色。
母亲坐在白炽灯的下方,在一张小折叠桌上缝着十字绣。
桌上还有些许已经几乎快被磨光痕迹了的象棋格子。
十字绣是副业。
晚上做的。
单子是从附近的小手工厂里接来的。
有时候是十字绣,有时候是织毛巾,还有的时候是组装水笔、灌装洗发水……
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工作都有。
很多商品也都是些连牌子都没有的山寨货。
像这种十字绣,大部分时候都只会出现在地毯上,或者路边的小手工店里。
赚的也很少。
书本那么大的一张十字绣,完成后也才只给一块钱而已。
而这起码需要两三天的功夫。
就算是那时候,一块钱也只够母女俩吃个一天的饭而已。
但再配合上白天的工作,就总算是勉强够生活了。
这份兼职交上了房租和水电费,让这个如同大海中独木舟般的小家能继续坚持‘航行’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