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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山水泊东侧的官道旁边有一家小酒店，店主叫孙新，绰号小尉迟，店主的夫人顾氏则被唤作顾大嫂，绰号母大虫，虽说梁山匪患严重，但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，水泊周边的居民大多与山上匪寇沾亲带故，因而不受侵扰。

夫妇二人的生意向来不错，附近村子的人都在这里买酒吃，两人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，平日里外出也体面，周边十里八乡的人都认得他们，但这些天来，孙新和顾大搜显得心神不宁，不仅不开赌局，便是乡里人来买酒吃，他们也是拿了酒就催促人家离开，虽说是玩笑似的叫人走，没有得罪客人，但不似往常那般殷勤挽留。

今天两人熬过了中午的繁忙时刻，孙新尚在涮洗收拾，顾大嫂就忧心忡忡地说：“当家的！人们都说宣抚相公是好官，不但在北疆抗辽，而且对百姓秋毫无犯，眼下他带兵来讨，我这心里真是烦躁，若他死在我们手里，我不舒坦，若他赢了，我们又活不了，真是……”

“怪得谁来？”孙新回头白她一眼，一边洗碗一边叹气。“当初我们在登州开酒店，生意兴隆，日子过得有滋有味，若非你那两个表弟解珍、解宝跑去招惹茅太公，我们何至于跑到梁山入伙？”

闻听孙新指责自己娘家人，顾大嫂顿时双手叉腰，怒气冲冲地骂说：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我表弟对你不好么？你有什么事，只需招呼一声，解珍、解宝两兄弟何时不是任劳任怨？刀山火海都不抱怨半句，难道他们出事就不该管？”

“我没有这意思，我就是抱怨两句。”孙新哀声道。

顾大嫂没好气地瞪着他，仍旧不依不饶。

“你又不是不知道解珍和解宝是被陷害，当初知州王师中悬赏捉拿危害百姓的恶虎，两兄弟想为民除害，顺道谋些赏钱，跑去苦守三天两夜，好不容易杀掉恶虎，哪想老虎会滚落山崖，正巧落到茅太公的庄子里，此事本是茅太公欺人太甚，非要把死老虎和杀虎功劳占为己有才发生冲突，换作是你，你又能忍得住么？

何况解珍和解宝只是因为气不过才打砸他一些东西，随口放几句狠话说要报官，根本没有把他怎么样，全是他茅太公心怀叵测，抢先勾结官府里的亲戚倒打一耙，捏造事实，诬陷我那耿直兄弟冒领杀虎功劳，还诬陷他们抢他的财物，以致兄弟两人被屈打成招。”

顾大嫂越说越气，眼泪也跟着往下掉：“人家都把我们欺负成这样，难道不该反抗？”

孙新慌慌忙忙地在围裙上擦干双手，然后便为顾大嫂擦拭眼泪。

“诶呀！怎么又哭上了！若不是把他们当自家人，我怎么会跟你一起胁迫我大哥孙立帮忙劫狱？我大哥好歹是登州军的指挥使，若非为了你的两个兄弟，怎么会到梁山落草，如今连累大哥一家不说，还把他的妻弟乐和都卷进来，人家乐和在登州当牢头何尝不自在，还不是为了营救解珍、解宝才跟着我们一起劫狱，大家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，你还想怎样？”

孙新深深叹口气。

“哎！说起来真是对不起大哥和乐和，还有登云山的邹渊和邹润叔侄也该报答，如果不是他们仗义相助，我们没法杀出重围。”

孙新无奈地摇摇头，再度回身涮洗碗筷。

“罢了！罢了！这些情义记在心里便是，事已至此，能快活一天是一天，宋江头领虽然不太重视我们这些从登州来投奔的人，但好歹过得去，日子算是逍遥，混一天是一天吧！”

顾大嫂似乎是首次从孙新嘴里听到这话，忍不住出言责备：“当家的！你这话不对，宋江头领不但收留我们，还对我们礼敬有加，平日里赏的酒肉和钱财不少，如今解珍、解宝都是真心实意唤他一声哥哥，你可别不知足！”

“你懂个屁！”

孙新似乎压抑得太久，突然就爆发了。

“宋江头领待人确实不薄，对弟兄们都挺尊重，但他嘴里说是按功劳大小排位，实际排座次时，前面的交椅又都是他的亲信在坐，而且我们登州这帮人以我大哥孙立为首，论武艺，论统兵打仗，我大哥孙立样样精通，可他硬把解珍、解宝排在我大哥前面，明摆着是分化我们，害怕我们结为一团，他觉得解珍、解宝是率直人，好使唤，这才排到前面，还有那个绰号没遮拦的穆弘，他凭什么排在前列？不就是因为只听宋江头领使唤？

若说他是按资历排座次，那忠心耿耿跟随晁盖的刘唐怎么排得靠后……阮小二、阮小五、阮小七是早年就跟随晁盖上梁山的老人，全是耿直人，功劳不小，怎么刚巧排在李俊、张顺、张横之后……人家宋头领根本是按派系来排位，朝廷降将是一路，他的亲信是一路，跟随晁盖的老人是一路，我们登州是一路，然后才考量功劳和本事，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