辽国孤寨,中军帅帐。
一身黑色战甲的曲利出清唾沫飞溅,两鬓的发辫也随着他激动的声音左右摆动:“公主殿下!宋人贱种虽然不足为惧,但我们没有粮食,全靠杀马和采摘野草充饥,饮水也已经耗尽,族内勇士甚至用马血解渴,如果不赶紧设法突围,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!”
坐在上首的女子颇为美艳,微卷的长发盘扎在头,使得脸颊轮廓更显精致,彷如瓜子壳一般,眉毛则浓密而黑细,显然经常打理,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特别漂亮。
她是辽国皇帝耶律延禧与文妃萧瑟瑟的女儿,也就是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,不但文武双全,而且性子与她同父同母的大哥耶律敖鲁斡相似,贤明而仁德,对待辽国境内的各族百姓都不错,反对契丹人压迫各族百姓,也反对耶律延禧的暴政,因而辽国的各族百姓都比较喜欢她,希望她能长寿,私下里称呼她为天寿公主。
自从耶律延禧杀掉她母亲萧瑟瑟之后,她心里就非常痛恨耶律延禧这个父亲,毅然把自己的名字改为耶律答里孛,而且远离了北方中枢,跑到辽国的南京析津府来投奔温文儒雅的耶律淳。
秦晋王耶律淳是耶律延禧的皇叔,历来很疼惜这位侄孙女,因而把她带在自己身边,其本质是一种庇护,因为萧瑟瑟以谋逆罪被诛杀之后,皇后萧夺里懒就更加肆无忌惮,伙同国舅萧奉先把持朝政,对待她极其刻薄。
面对宋人北伐,耶律答里孛主动请缨出战,表现得甚是勇敢,而耶律淳希望她能通过战功来提升威望,使得皇后萧夺里懒为首的萧家人不敢再迫害她,便欣然应允,并且任命她担任南府十一曜星将之太阴星将,跟随在辽国南府大将兀颜光身边。
布署永清防线时,兀颜光令她留守新城县,但她死活不答应,执意成为三寨守将之一,亲自到最危险的地方战斗。
兀颜光无法阻止她,再加觉得赵不凡不可能打破永清防线,便由得她去,谁曾想永清防线没能拖住赵不凡太久,形势急转直下,耶律答里孛也被迫困守孤寨,彻底陷入绝地。
此时耶律答里孛听到曲利出清又在大肆怂恿突围,光洁的额头瞬时皱成一团。
“曲利出清!你是一名契丹勇士,怎么总想着逃?你不知道永清防线存在的意义吗?如今永清防线已经被赵不凡攻破,唯有我们这残存的一万多人马能拖住他,难道不该竭力完成任务?”
曲利出清环顾帐内众将,神色异常急迫:“永清被攻破之后,我们已经拖住赵不凡足够久,继续坚守是白白送死,这里可还有五千人是契丹勇士,我们契丹勇士高贵的血怎么能无意义消耗,至少要把他们带回去。”
端坐左侧的洞仙文荣顿时怒瞪双眼:“曲利出清!你的话是什么意思?契丹族人就高贵,我们部族的勇士就该死?”
“这话是你说的,我可没有说过。”曲利出清撇嘴道。
“你这……”洞仙文荣怒不可遏,但尚且没有骂出口,耶律答里孛已抢先怒斥:“曲利出清!立刻向兄弟部族道歉,彼此都是为了大辽,契丹族也好,诸部族也好,皆是大辽子民!”
曲利出清瞥一眼洞仙文荣,没有道歉,也没有继续争论:“不管怎样,我们确实该突围,永清已被攻破,凭借我们这些人不可能完成预定任务……原定计划是要拖住他们两个月,而眼下满打满算也才过去一个月,公主殿下难道指望我们这点人拖住对方整整一个月?我们吃什么?喝什么?哪怕把战马全都杀绝,我们也撑不了一个月!”
耶律答里孛冷着脸回应:“能撑多久是多久,尽量为主力兵马争取时日,不然怎么完成对赵不凡的合围?耶律大石统领的计谋若功亏一篑,你能负起责任?”
“公主殿下……”
曲利出清仍想辩解,但耶律答里孛抢先摆手打断。
“好了!不要再多说,从今日开始,一日三餐改为两餐,继续杀马充饥,力争多撑几日,真到没办法的时候,我自会下令突围,若有抗命不尊者,依叛逆论处!”
“是!”众人没敢多说,纷纷起身散去。
曲利出清尽管极度不满,可看到耶律答里孛冷厉的眼神,他终是强自忍下,只是在走远之后低声咒骂。
“哼!落魄的公主罢了,如果不是秦晋王护着你,你能坐在这里嚣张?堂堂契丹皇族,不想着令高贵的契丹勇士先行撤退,反而陪着诸部族的贱民在此等死,真是天生的贱骨头!你令诸部族的杂兵在这里留守不就行,只要以他们的部族威胁,他们怎么敢反抗,你这种贱骨头早就该跟着你母亲萧瑟瑟一起去死!”
不管曲利出清如何愤恨,这支辽国军队终是犹如一颗钉子深深扎在这里,倒是令赵不凡头疼万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