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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玉堂从他母亲手里接过准考证,翻来覆去看了很久,腿不自觉地抖动。
「可以走了吧?」
我看向后面,对着方玉堂说:「玉堂,你可别再这么丢三落四了,高考一定要考好啊。」
任飞燕白了我一眼:「还用你说?赶紧开车。」
我发动车,稳稳向前。
方玉堂腿抖得更厉害。
任飞燕全然没看到,拧着方玉堂的耳朵一阵谩骂。
「你说说你是不是个废物?明明在你手上的东西,非说不见了,要是今天我们掉头了错过了高考,你看我不打死你。」
「你知不知高考意味着什么?我都给所有亲戚说了,高考出分的时候来吃状元宴,你要是让我丢脸,有你好受的。」
「这是你人生最重要的机会,最关键的阶段,懂不懂?」
「呸,瞧你这样,真是个极品猪脑袋。」
「真不知道我和你爸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猪。」
方玉堂双拳握紧,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。
嘴唇张张合合,却没有一句话说出来。
任飞燕终于看出自己孩子的异样,一巴掌呼在方玉堂脑袋上:
「要说什么赶紧说,扭扭捏捏的,别像个娘们似的。」
方玉堂突然夹紧腿,捂着肚子,露出痛苦的模样。
「妈,我肚子好痛......真的好痛......能不能不去考......」
方玉堂话还没说话,任飞燕就把蜷缩着的方玉堂展开,一巴掌打在他的肚子上。
「说什么?不去考?」
「你今天要是死,也只能给我死在考场上。」
「我看你就是想拉肚子,等会儿到学校去拉,别在这儿给我装。」
「等会儿考试要是想拉肚子,记得叫大点声,闹出点动静,别让别人好过。」
方玉堂汗毛一根根竖起来,眼眶再也包不住眼泪,夺眶而出。
「妈,我真的很痛......这个考试比我身体还重要吗?」
任飞燕邪瞪他一眼,满脸横肉都在用力。
「你说呢?」
「你生下来,就这个考试最重要。」
「给我憋住!」
说完,任飞燕朝着我的方向大声说了一句:
「老黄,开快点,不然拉你车上。」
我忍着恶心,快速向前。
方玉堂在后座抱着自己哭,眼里全是惊恐。
他根本没有什么疼痛。
只是害怕自己真实成绩被暴露罢了,毕竟这是高考,他不论如何,也做不了弊。
很快到了学校门口。
我赶紧给副驾驶开了门,将准备好的文具包给小姑娘,向她道歉。
本来想做个好事,却让她听到些污言秽语。
小姑娘倒是很好说话,对我眨眨眼:「没关系叔叔,我知道你是好心,真是谢谢叔叔啦!」
任飞燕提溜着方玉堂的领子,给他拽下车。
一脚踢在他屁股上:「狗崽子,快进去。」
「死都给我死在里面。」
方玉堂捂着屁股,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,飘进了学校。
05.
被方玉堂和任飞燕这么一搅,我的高考接送服务第一轮也就这样了。
比起上一世的结果,这次可好了太多。
至少任飞燕也找不到什么借口来指责我。
我正欲回到车里回去休息一番,掐着点来送人。
任飞燕倒是快我一步,坐进了我的车里。
「老黄,刚刚的事情,我就不计较了,现在这辆车我们玉堂征用了。」
「现在就停在这里,等着他出来把他送回去。」
说完,她就直接在后座倒下了,全身的肥肉瘫在椅子上,像一滩肉饼。
她脚下还有破碎的鸡蛋壳,她全当没看见。
我上前去开门时,她的呼噜声已经响彻整车了。
我气不打一处来,怎么从前没发现这人这么不要脸。
我故意把门摔得很响。
她蹭地一声坐起来,发现是我,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。
「没看到我在睡觉吗?吵什么啊?真没礼貌。」
「什么眼神啊老黄,我和玉堂用你的车是你的荣幸,玉堂以后可是状元,要上清华的懂不懂?」
「看在你今天给我们当司机的份上,以后你女儿的补习,我们给你打九折。」
呸。
谁需要方玉堂补习。
怕是只能给别人补习作弊吧。
只是恶心。
我关上门,把音乐声调到最大,也不管任飞燕是不是在睡觉。
任飞燕从后面刮了我一眼,狠狠地朝我车上吐了口口水。
黏腻的液体在后座上迟迟流不下去。
我真是受够了。
「任飞燕,我今天忍够你了,你给我下车。」
任飞燕摇晃脑袋挑衅,丝毫不怕我,躺倒在后座上,不论我怎么叫都叫不起来。
我愤愤下了车,打开后座的车门,试图将她拽出来。
但她太重了,整个人牢牢地扒在后座上,被我挪动半分她就蠕动进三分。
我满头大汗,却徒劳无功。
把我惹得一肚子气。
既然这样,我也不打算管她了。
上了驾驶室,就往回开。
这下她一下坐起来,大声质问:
「你去哪儿?我不是告诉你要在这里等玉堂吗?回去!」
我没好气地开口:「这是我的车,你管我去哪儿?我已经让你下车了,是你自己不下,还怪我?」
任飞燕估计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儒雅的人,生气起来也不好惹,气势低了三分。
「老黄,你你......你给我送回去。」
我靠边停了车:
「自己下车。」
我脸色不快。
她瞥了我一眼,牙齿咬得紧紧的,极不情愿地下了车。
下车之后,突然又扬起脸,呸了一声。
尽了全力给我车狠狠来了一脚。
尽管我在车上,都感受到了强烈的震动。
和车祸差不多了。
我迅速下车,发现后车门凹了一个大洞。
我真是被气笑了。
任飞燕一脸无所谓的样子,拿鼻孔对着我:
「你拿我怎样?」
06.
方玉堂还没从学校出来,任飞燕就被警察抓住了。
「她有病,突然给我车一脚,我要求她赔偿。」
几个警察把任飞燕围住,她却不觉得自己有错。
「是他的车自己撞我腿上的,我可不负责。」
警察都感到莫名其妙。
要是撞在她身上,撞出这么大一个洞,她还能活?
但不论我们怎么说,她都坚持是我开车把她撞了。
警察没办法,调出监控给她看。
她又改了口:
「哦,我不小心的,谁叫他赶我下车。」
「不小心的也得赔钱,女士。」
任飞燕跺脚,指着我的车:
「就这么一个破东西,能值多少钱?」
「你们别欺人太甚了,我可告诉你们,我儿子是将来的状元,以后要挣大钱的。」
「以后有的是你们求我们的时候。」
我懒得和她继续在这里废话,直接叫车行做了鉴定。
他们得出个数额之后让任飞燕赔偿。
任飞燕愤怒挑眉,指着我鼻子大骂:
「老黄,这件事我还没说你,你居然敢向我要钱?」
「你这个当司机的一点都不称职,把我从车上赶下来,也不听指挥,我没让你给我精神损失费就算好的了,你居然朝我要钱?」
我对着车子拍照,留证,拜托警察,没分给跳脚的任飞燕一个眼神。
警察也看不下去了。
拿着执法记录仪对准她,吓唬了几句。
任飞燕立马收敛了神色。
「我没说我不赔啊!你们说多少钱?」
「1200。」
任飞燕瞪大了眼,指着那个坑大叫:
「就这么一个小东西要一千二?你们坑我吧?」
我把车行的报价单给警察看,警察又重复了一遍报价。
任飞燕虽然气不过,但还是掏出手机给我付了钱。
她付了钱,就赖着不走了。
非要让我们给她送到学校门口去。
「我付了1200的车费还不准我坐车了?」
警察都无奈地叹气。
提出他们把任飞燕送过去,我才逃过一劫。
任飞燕临走时还给我留了一句:
「老黄,等玉堂成绩出来,你可别后悔。」
我全当放屁。
趁任飞燕不在,我拿着手机给老婆打了个电话。
「给家里的阳台弄个防盗窗,门口安个监控,然后换个锁吧。」
我快速地和老婆合计完,把钱转过去,辛苦她安排一下。
尽管这次我已经把方玉堂送进了学校,但谁能知道之后任飞燕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。
还是做好全方位的防护才好。
我在路边休息得差不多,车也只是外观损伤,看时间差不多,就打算去学校接一波学生。
要是遇见任飞燕,就赶紧开走。
做全了打算,却还是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。
我车还没停好,就看见有个肥硕的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小孩要个说法。
我定睛一看,那不是任飞燕和方玉堂吗?
我竖起耳朵听了一句,就听见旁边家长悉悉索索说道:
「真不要脸,居然敢在高考作弊。」
我停好车,往围观的人群里看去。
任飞燕满脸通红,指着站在校门口的老师骂道:
「你凭什么说我家孩子作弊?你知不知道他可是要考状元的人,他稀罕作弊?」
「一定是有人诬陷!」
老师无奈地劝道:「考场里都是有监控的。」
「既然考场老师把他送出来,那他的确作弊了。」
任飞燕呸一声,想上前推攘老师。
「你放屁,玉堂平时考这么好,我看一定是有别人想抄他的!」
老师看了一眼被任飞燕拉着的方玉堂,仔细辨别了一番,得出结论:
「原来是方玉堂同学。」
「家长你有所不知,方同学是学校有名的抄手。」
任飞燕脸色大变。
07.
她迅速转头,却在看见方玉堂闪躲的眼神那刻瞬间懂了。
「啪!」
一声清亮的响声,方玉堂被扇得跌坐在地上,迟迟抬不起头。
任飞燕突然对着老师跪了下来:
「老师,这孩子可能就是一时间没调整过来,以为是不重要的考试呢,你们能不能不要取消他的考试资格?」
「我向您保证,绝对没有下次了,他不能不参加高考的啊......」
「玉堂可是将来状元啊......学校没了他也是损失,您就通融通融,行不行......」
老师鄙夷地看了一眼方玉堂,又强行把任飞燕从地上拽起来。
「玉堂家长,你别这样。」
「说真的,这个结果已经算是轻的了......要是再严重点,玉堂都要去坐牢的......」
「而且取消高考资格这件事,也不是我一个老师能说了算的。」
「说起来,也是平时的管理上,可能有点松懈,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。」
「不过高考不是唯一的道路,你们回去吧。」
任飞燕一听这话可不得了了,几乎跳起脚来:
「你什么意思?你的意思是我管得不好?我肯定没问题!我看是你们学校有问题!」
「是你们学校把我儿子教成这样的!自从来了你们学校,就学坏了!」
「你们等着,我一定要告你们!」
老师抿着嘴摇头。
在场的人也叽里呱啦讨论起来。
「怪不得孩子这样呢,你看他妈什么德行就知道了。」
「嗐,有其母必有其子呗。」
「哎我只希望我孩子别和他在一个考场,别被影响了。」
任飞燕气急,挽起袖子想对老师动手,被保安拦住,【请】了出去。
方玉堂跟在她身后,垂着头,书包拖在地上,什么也不敢说。
任飞燕这才看见方玉堂那副不争气的模样。
一脚踢在他肚子上。
「我怎么给你说的?我有没有给你说过高考是你最重要的考试?」
「你居然搞砸了?」
「你作弊就作弊,真是蠢得可以,还被抓到了!」
「你真是猪!」
方玉堂蜷缩在地上,抱着头接受来自任飞燕的踢打。
我远远地跟在后面看这出戏。
任飞燕在气头上,除了打孩子之外什么也不管。
倒是方玉堂先发现了我,抹了把眼泪给我递来一个求助的眼神。
我微笑着朝他招手,做了个口型:
「加油。」
接着转身离开。
08.
我在车上等学生,正好接到早上那个小姑娘。
我朝她招手。
她走过来,笑眯眯地朝我打招呼,还往后座看了两眼,才放心地坐下来。
「放心吧,他俩不在。」
小姑娘这一路都在说谢谢,和方玉堂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