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乙哥不要急，这里人多嘴杂，随我进府再说。”

赵不凡制止燕青当众开口，且带着他去往内院书房，等到端来茶水和糕点的丫鬟离开，他才不紧不慢地问：“师傅怎么了？”

燕青端起茶碗牛饮几口，然后一边拿起糕点往嘴里塞，一边含混地说：“不凡！主人真是被他自傲而又不听人言的个性害得惨，此刻他是肠子都悔青了，他刚出事，我就赶往北疆找你，可你不在，我从史进和许贯中那里得知你在东京养伤，便赶紧借马赶来……对了，你的伤怎么样？怎会来东京养伤？”

“早前我到海上去救援大宋使团，不巧引发内伤，差点死掉，幸好登州的平海水师赶到，迫使辽人撤离，我才脱险，后来平海水师护送大宋使团出海，我岳父则把我带回东京开封疗养，还寻到彻底治愈我内伤的办法。”赵不凡简短道。

“没事就好！”燕青的神色略微舒缓，但很快又因为卢俊义的事而皱起眉头。“不凡！此番主人深陷囵圄，不全是李固陷害，还有梁山反贼居中算计！”

“既然是深陷囵圄，我就有把握，官府的事……我多少懂些。”

赵不凡的话令燕青安心不少，他三五几口把剩下的软糕咽下了肚子。

“数月前，有位算命先生来卢府为主人算命，那人颇有学识，把主人也查得透彻，因而说得虚虚实实，神乎其神，骗得主人信任，随后他说主人有血光之灾，引诱主人设法辟祸，说是要去东南方巽地一千里之外才能改命，还在墙上写了一首诗，一幅欲言又止、高深莫测的样子……主人近来的生意确实不太顺，因而信了他的邪。

当时主人正好有批货物亟待出售，便打算销往兖州泰安，一则应了算命先生的话，二则做生意，三则顺道去泰山的天齐仁圣帝金殿烧香祈福，若是早些年，我不会说什么，可如今的郓州匪患严重，梁山反贼势力极大，从大名府去兖州泰安要从他们的势力范围经过，商路早就断了，哪里能走，我就劝说主人不要去。

都管李固和主母同样劝主人别去，觉得梁山匪寇不好惹，可他不听，认为他棍棒无双，商队的人也精勇善战，根本不用把毛贼放在眼里，反把我们给训斥一顿，然后他就带着李固上路，只留我守家，当时我在家里整日提心吊胆，深怕出事，没想两月之后果真出事了。”

说到这里，燕青又端起茶碗喝了两口，便是茶叶都给吃到嘴里。

“率先回来的李固说主人已经在梁山坐了第二把交椅，理当由他接管卢家，我哪里相信他的话，主人家大业大，怎会落草为寇……那李固见我不信，这才讲出实情，原来商队经过梁山水泊时遭到反贼埋伏，主人寡不敌众，乘船逃走，却被山匪张顺在水里俘获，李固也同样被捉，而且没能再见到主人，等李固在山上待些时日，梁山匪寇又突然把他放走，而且对他说主人已经落草，坐了梁山第二把交椅，只让他自行返回大名府。”

燕青一拳砸到茶几，瞬时便把茶碗震到地面摔得稀碎。

“不凡！你说说！明眼人哪会看不出这是梁山反贼的计谋，李固那厮滑得跟泥鳅一样，怎么可能不清楚，可他不但假作不知，还跑到官府去报案，帮着梁山反贼陷害主人……李固是家里的都管，护卫都听他的，我势单力孤，便去找主母商量，哪知主母早就与李固勾搭成奸，导致卢家彻底改姓了李，而且纠集起家丁护院合力把我赶走！

此后我与江湖上的朋友厮混了几日，始终没有想到办法，正打算去北疆找你，城外赌坊的朋友突然告诉我说他看到主人回来了，我赶紧跑去迎接，把家里的事都告诉了主人，而主人说他根本没有答应落草，只是被梁山匪寇软禁起来，我们把知道的线索理一遍，很快就弄清了前因后果。

原来，早前的算命先生就是号称智多星的梁山头领吴用，梁山反贼知道主人声名在外，有心拉他落草，意图壮大声势，便以算命为借口诱骗主人经过梁山，然后设伏擒到山上，又故意先放走李固，告诉他说主人已经落草，激发李固的歹心，诱他返回大名府霸占卢家，使得主人无家可归，且莫名其妙成为反贼，打着逼迫主人投靠梁山的主意。

当时主人悔恨交加，而且不肯相信主母已经与李固勾搭成奸，执意要回家看看，等到主人从尚且有些良心的老仆嘴里确认一切，主人便气得失去理智，径自抓起铁枪冲向后院，但大多数家丁护院已经背叛，其中有人抢先告知了李固，使得李固翻窗从后门逃走，等到主人质问主母为何背叛他的时候，李固已经带着大批官兵赶到。

悲愤交加的主人大声为自己辩驳，但李固早有准备，他带梁中书去书房查看了算命先生写在墙上的诗……算命先生本是梁山贼首吴用假扮，写的诗是藏头诗，暗指卢俊义反，再加李固和众多商队护卫指证，可谓人证物证齐备，主人百口莫辩……你也知道，主人平日里总爱听些好话，自负傲慢，行事我行我素，不知忠言逆耳，可算是尝到墙倒众人推的苦果。”

静静听到这里，赵不凡突然笑了，而且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早前的奇怪状态，但燕青无法理解。

“不凡！主人对你这徒弟可是真心实意，你不能幸灾乐祸！”

“我怎会幸灾乐祸，师傅不但救过我的命，还传授我武艺，我与他是一家人。”

“那你乐什么？”燕青没好气地说。

“我当然要高兴，师傅若不经历这场变故，他永远认识不到自己的弱点，而他声名在外，早晚要出事，如今挺好，我能救他，他也能改变……算了，不说这些，梁中书有没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？”

“嗯？”燕青满脸错愕。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“小乙哥，你以为梁中书眼瞎么……他梁世杰是什么人，哪里会看不出师傅是被陷害，不，他很清楚，可他是奸臣，师傅与他素无瓜葛，他哪会费心调查，何况李固远比师傅会做人，既然霸占了师傅的家产，难道不懂孝敬梁世杰？”

燕青是机灵人，一点就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