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师成极擅察言观色,发觉赵不凡的神色不对,立时伸出手示意说:“赵大人!借一步说话!”
“梁公公请!”
“赵大人请!”
两人来到稍远的偏僻角落,梁师成压低声音问:“赵大人可是认为陛下对你不满,因而调你执掌御史台,有意夺你兵权?”
赵不凡摸不清他的意图,自然没有承认,只是笑着摇头:“在下哪敢质疑皇上,只是心里确实有疑惑,无缘无故,圣上怎会突然令我权知开封府,且兼掌御史台?”
梁师成释然一笑,仿佛确认了自己的猜测:“咱家就知道你会多想,临出发时,皇上也担心你会多想,这才叫咱家亲自来传旨。”
“梁总管的意思是……皇上有特别的用意?”
梁师成瞥眼看看远处的人,确定没有人接近才再度接口:“早前皇上隐约表露说,想提拔你接替蔡太师,但又觉得你过于年轻,需要蔡攸来过渡……咱家与你是什么关系,哪里不识得你好,既然皇上有心意,咱家思来想去,觉得不如顺水推舟,促成此事,便大力向皇上说你的好,皇上斟酌些时日,也有些心动,因而提前调你回京,权知开封府便是过渡,快则一两年,慢则两三年,你必定能入相。”
赵不凡怔怔看着梁师成,心里直把对方骂个半死,但无论心里有多不满,面上终是不敢表露,眼下梁师成主动示好,从常理来说,他理当表示感激,不能泄露自己对军权的不舍,倘若暴露拥兵自重的图谋,定然吃不了兜着走。
快速权衡之后,他很快挤出笑容:“多谢梁总管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,今后我若能入相,定然有重谢,只是……只是御史中丞无有油水,如今纠察百官的事务集中在门下省,经由门下省的给事中协力共掌,御史中丞形同谏官,只能卖弄嘴皮,而且开封府是天子脚下,谁也不敢过分,往后恐怕要过些苦日子。”
梁师成顿时瞪大眼睛:“这是什么话!你当咱家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不成,你与咱家相交莫逆,你不好,咱家又怎么好得起来?你穷得叮当响,咱家又哪来钱花?这道理咱家岂会不明白?你这御史中丞是货真价实,皇上已经下令门下省把纠察百官、监审刑罚的权责恢复给御史台,今后满朝文武谁敢不给你三分薄面?”
“此话当真?”赵不凡大吃一惊,若御史中丞恢复实权,便是掌管群臣头顶那把铡刀的人。
梁师成眉毛一挑,苍老而尖细的声音瞬间拔高:“公文已在传达各地的路上,岂能有假?”
“如此真是要多谢梁总管,我下月便筹备五万贯给总管贺岁,今后的生辰纲也再添两万贯。”赵不凡高兴得合不拢嘴。
梁师成哈哈大笑,意味深长地说:“你不仅有真本事,也是值得交的人,咱家的眼光不会错,你能时时记得咱家的好,咱家自然也记得你的好,咱家不是那种不重情义的人。”
“诶!说这些岂不见外?”
“嗯……额……这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两人相视大笑,彼此都没有再多话。
梁师成很快告辞离开,而且是直接返回东京,虽然赵不凡出言挽留,但梁师成无法忍受宣抚府的寒酸,执意要走,倒是令赵不凡少去许多麻烦。
等到送走梁师成,众将随之炸锅,个个急得像火烧眉毛似的上前询问。
“大人若回京任职,今后的军资供需怎么办?”
“是啊!正在重造的攻城器械和兵器战甲可是需要大量钱财和物资!”
“你们的事都不算急,我们梁山军的五虎骑兵在扩充,人倒是足够,但战马奇缺,我们哪有钱购买战马?朝廷调拨的军费够什么,到我们手里已经少一半,这还怎么扩充?”
“林冲将军!你们梁山军没有我们水浒军的问题多,我们水浒军原是空营,完全属于重建,赵大人一走,我们怎么办?这事儿牵涉到蔡京,我们什么情况都不知道,怎么敢胡乱往枢密院或兵部上报?”
“……”
众将你一言、我一语,嘈杂不堪,犹如失去主心骨般焦虑不安。
赵不凡没有急着发言,径自转身走向堂厅。
心急火燎的众将看到他默不吭声,马上就追着往厅里走,直到他在上首的太师椅落座,众将才意识到他是需要时间思考,转而安静下来,各自坐到堂厅两侧等待结果。
许久的沉默之后,赵不凡不疾不徐地端起右手边的茶碗,然后轻轻抿了几口已经冰凉的茶水。
“柴进!”
“在!”
“我走之后,后勤供需一律如旧,且由你负责与聚贤庄和东仙港接洽,除去在座的人,任何人不准查你的帐,有事就派人通知我,而且你要把水浒军的后勤人员整编起来,今后两军共用一处后勤司,皆由你掌管。”
“是!”柴进朗声应命。
赵不凡轻轻放下了茶碗:“贯中、嘉穗、焕章!你们统御好水浒军,后勤军需的事暂不要让周昂他们知道,也不要提拔高层将领,毕竟这支编制的背景很复杂,做得不好要捅娄子,若真的发现将才,及时派人告诉我,若有大事发生,也要来告诉我。”
三人对望一眼,齐声应命。
“是!”
赵不凡回首看向卢俊义、史文恭、鲁智深和林冲四人:“梁山军是我们费尽多年心血打造,它是大宋的一支铁军,不管朝中的权臣怎么斗,总之就一句话,有我在,梁山军就不会吃亏,也不会有人能胡乱让你们去死,按照我的理念继续锤炼它,什么都不准丢,特别是逼迫将领学习兵法更是重中之重,必须定期考核,而且我要在东京看到考核结果。”
“尊令!”
四人轰然起身应命,他们都是赵不凡最亲近的人,自然能领会他的意思。
眼见两军分工完毕,坐在右侧的神机军师朱武忍不住询问:“赵大人!不知……不知属下今后何去何从?”
赵不凡想了想:“你不仅熟读兵法,所学也驳杂,原本想让你跟在我身边,协助我主掌宣抚府,但宣抚府已经裁撤,如今便看你自己的意愿,若你想去东京,便跟着我到开封任职,也有用武之地,若想留在北疆,便担任梁山军的军师参赞,全凭你个人意愿。”
“这……赵大人,属下……属下还是留在梁山军与弟兄们在一起比较痛快,京城那地方太冷,住着不舒服。”
“好!”
赵不凡含笑点点头,待环视一周,又突然起身朝众将作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