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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满逃婚记事 天下无病 30725 字 2个月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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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第61章

恒安侯一晚上没睡安稳,将当年与絮敏的那番往事翻来覆去地咀嚼。若是他没有参军……若是他能坚守承诺……若是老匹夫没有横插一脚……

是以,在翌日听到暗卫探明的消息后,恒安侯根据已?有的线索断定,阿满便是絮敏的亲孙女!

恒安侯惊喜交加……严格来说,惊只有一点点,喜有很多很多。

惊是惊讶:薛皇后的侄女薛满,四个月前忽然生了?一场大病,导致与表兄端王的婚期推迟。端王对外宣称薛满正在府中养病,乞巧节时还带人去近水楼逛了?一圈,但皇室惯出污糟之事,以老侯爷的经验来看,端王分明是在欲盖弥彰。

莫非是薛皇后与端王趁老匹夫不在,欲抢夺薛府的财产,对絮敏唯一的孙女起了?歹心,继而导致薛满流落晏州,阴差阳错成了?臭小?子的婢女?

喜是喜悦:小?薛满的相貌与絮敏有七分相像,看着?她,恒安侯仿佛回到他与絮敏初识的年岁。那时他还未犯错,絮敏没有恨他,一切都是最完美的模样。

多年来,他的懊悔亦有了?地方?弥补:絮敏的孙女便是他的孙女,老匹夫舍得一走了?之,那便由他代替絮敏照顾小?薛满。等他百年后去往地下,也有拿得出手的一件好事去见絮敏。而老匹夫既护不住儿子,也护不住孙女,看他有什么脸面求絮敏的来世?!

简而言之,老恒安侯真爱左絮敏,便对薛满爱屋及乌。这?份屋乌之爱胜过他为传宗接代而诞下的亲子亲女,也胜过那群削尖脑袋想?要得到世?子之位的外孙们。毕竟若絮敏愿意,恒安侯府的一切本该归属絮敏与他的后代……

他迫不及待地想?见薛满,薛满不愿意来,那他便带足诚意去瑞清院见她。

等到苏合禀告老侯爷亲自前来,身后还跟着?大排长龙的礼品时,薛满一脸狐疑。

怎么,难道是老家伙看少?爷前途无量,有心弥补讨好了??

转念又觉得不可能,恒安侯是超一品侯爵,哪看得上四品官员的待遇。那么问题又来了?,他想?干吗,跟当初驱逐少?爷母亲那般驱逐她吗?

薛满坐在堂中主座,拿着?礼单,撇着?眼皮子,仍旧两?个字,“不见。”

于是乎,欧阳管家又见证匪夷所思的一幕:老侯爷被拒绝后没有生气,命人搬来太师椅到瑞清院门口,耐心十足地等待瑞清院里那位改变主意。

等待的同时还要吩咐:“听说近水楼和?吉祥居的席面尚可,你去请来他们的厨子,照着?阿满喜欢的菜色做上两?桌……”

欧阳管家很担忧:侯爷,别请厨子了?,赶紧请太医给您看看脑子吧!

他敢想?不敢说,喏喏应是。老恒安侯根本不介意旁人的想?法,到他这?样的年岁和?地位,除去面见圣上时需要收敛一二,偶尔被亲孙子气到无言,其?余时间均是随心所欲。

他乐意对絮敏的孙女好,谁人敢有意见?!

院内的薛满听闻情况后,问俊生及苏合等人,“你们老侯爷以前也动不动搬椅子在门口堵人?”

俊生摇头如?拨浪鼓,“阿满姐姐,老侯爷位高权重,从来只有别人去见他的份,哪怕世?子亦是如?此。”

苏合跟着?附和?:“老侯爷常年行军打仗,习惯军中作风,奉行从令如?流,能强攻绝不怀柔。”

“那依你们看,他这?么反常是有什么目的?”

“想?让姑娘掉以轻心,骗姑娘出去,再用姑娘来拿捏世?子?”卷柏合理?地猜测,“世?子如?今升任大理?寺少?卿一职,侯爷定是怕往后更难掌控世?子。”

“有道理?。”薛满点头,“我不出去,老侯爷会不会责罚你们?”

“阿满姑娘放心,我们都是瑞清院的人。”经过数年谋划,世?子已?将瑞清院打造成铜墙铁壁,院中甚至有通往府外的地道,足以保证安全。

瑞清院的众人一致对外,认定老侯爷居心不良。后者顶着?秋阳,在瑞清院外坐足一个时辰,直至许清桉回来都没等到薛满现身。

许清桉早已?得到消息,见面时便开门见山,“祖父请回吧,阿满不会见您。”

“本侯等的是她,要你来多嘴多舌。”

“阿满是我的人,祖父想?见她,自然要先经过我的允许。”

“你的人?”恒安侯问:“那本侯问你,她姓甚名谁,芳龄几许,家住何处,有哪些亲人尚在?”

恒安侯仔细观察许清桉的神色,见他无话可说后得意一笑?,毛头小?子,还差得甚远!

“无论阿满是谁,她都是瑞清院的人。”许清桉道:“只要她在瑞清院一日,我便会保护她一日。”

恒安侯从鼻子哼出一声,“臭小?子,你当世?上只你一个好人?本侯也放话在这?里,无论阿满愿不愿意,本侯都会为她保驾护航,不许任何人欺侮她。”

欧阳管家、侯府护卫、仆从婢女们:……老侯爷,您是最有可能欺侮阿满姑娘的那位。

许清桉也在思考,祖父为何突然扭转脾性,对阿满从嗤之以鼻到关怀备至?是假装?不,祖父不屑于假装。那便是另一种可能,祖父他——

“老侯爷。”欧阳管家适时道:“天色不早,七表公子还在等您检阅功课,您不如?先回去休息。”

“成吧,我明日再来。”恒安侯起身松动筋骨,“记得将东西?送进瑞清院,席面也让阿满小?姐趁热吃。明日再去查查京城里有什么好吃的,给瑞清院全都送一份。”

阿满,小?姐。

欧阳管家恭敬道:“是,老奴遵命。”

恒安侯精神?奕奕地往外走,忽听孙子道:“祖父,我想?出府另住。”

恒安侯头也不回,“你可以走,阿满留下。”

许清桉目送他离去的背影,沉吟不语。祖父的种种异样,无不透露出一个信息:他已?知晓阿满的真实身份。

似祖父这?般看重门第之人,能入他眼的身份必是不可小?觑。皇亲国戚?达官贵人?名门世?族?

他招来蜚零,“去查本朝二品官级以上,家中有十八岁内女眷的人家,无论嫡庶,名中带‘满’字者优先。”

蜚零是个听话的下属,主子要他查,他便去查,哪怕京城权贵众多,调查起来耗时耗力。

许清桉进入瑞清院,刚过走廊,便见薛满迎在门外。

秋色庭院中,她朝他有模有样地作揖,“阿满恭迎许少?卿回府。”

她笑?容晏晏,似是从晚霞中挑落的一缕明煦,轻易点亮他的内心。

他走到她的面前,唇畔噙着?一抹真心实意地笑?,“阿满管家,今日一切可安好?”

阿满管家?这?个称呼好极!

薛满神?色雀跃,“我今日数礼数到手软,好得不能再好。你呢,几时去大理?寺报到?”

“三日后。”许清桉问:“想?好今晚去哪用膳没?”

“我听苏合他们说,近水楼是京城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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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清桉递给她一把钥匙,“这?是我库房的钥匙。”

“你要交给我管?”

“嗯。”

薛满不客气地收下,“也对,当管家的第一步得学习管理?库房,你放一万个心,我绝对有账必入,不贪污公家的一针一线。”

“不报假账了??”

“……”她嚷嚷:“几文钱而已?,不许旧事重提!”

“千里之堤,溃于蚁穴,你每日贪几文钱,数十年后也能腰缠万贯。”

“那钥匙还给你,你爱找谁便找谁管。”

“我还有话没说完。”

“我不乐意听了?!”

“我允许你腰缠万贯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本少?卿养得起你。”

*

按照约定,许清桉和?薛满前往近水楼庆祝升迁之喜。许清桉已?提前定好二楼的雅间,设大、小?两?桌,主仆们分开用膳。

许清桉与薛满坐在大桌,由薛满熟稔地点菜,“凤穿金衣、百花鸭舌、鸳鸯戏飞龙、翡翠豆腐盒、麒麟鲈鱼、杏仁酪、栗子桂花羹……”

她一口气点了?十二个菜,“每桌各上一份,对了?,再添两?壶琥珀蜜茶。”

小?二边记菜边道:“小?姐一看便是咱家常客,点的都是招牌菜,吃得绝对尽兴。”

薛满没将他的话当真,做生意嘛,嘴甜很正常。

等小?二离开,许清桉问:“阿满,凤穿金衣是什么菜?”

“炸鸭肉卷。”

“鸳鸯戏飞龙?”

“榛鸡肉。”

许清桉再一次肯定她是京城人士,至于具体身份是谁……他忽然想?叫停蜚零的任务,或许维持现状便很好,他会是她最信赖亲近的少?爷,会竭力给她世?上最好的一切。她的眼里只看得见他,不会有旁人的存在。

卑劣的念头转瞬即逝,他自嘲地想?:连祖父都能说出“无论阿满愿不愿意,本侯都会为她保驾护航,不许任何人欺侮她”的那番话,他既认定了?她,又有何可惧?

阿满并非他的所有物,相反,她对他有救命恩情,他有责任帮她找回家人和?记忆。

薛满没察觉到他的走神?,“少?爷,要是老侯爷明日还来,我能不能在瑞清院里见他一面?”

“你想?见他吗?”

“有点想?,毕竟阿大还在他手里。”

许清桉虚心求教,“阿大是谁?”

“我们的龟龟啊,你真是贵人多忘事。”薛满道:“本就是买阿大陪阿理?,买阿理?陪阿大,如?今阿大不在,阿理?一只龟多寂寞。”

阿大,阿理?。

许清桉有种不好的预感,随即推翻猜测,呵呵,应当只是巧合。

又听她道:“我想?再买三只长寿龟,凑齐五只,剩余的便叫阿寺、阿少?、阿卿,你觉得如?何?”

“……”许清桉忽然懂了?祖父被祝福长寿如?龟时的心情,“我拒绝。”

“给我个拒绝的理?由?”

“我不想?跟一群龟叫同个称谓。”

“分明不一样,他们是分开的,你是连着?的,旁人不会将你跟龟龟们联系在一起。”

“我会。”他道:“俊生他们也会。”

“你可以尽量往好处想?,往后你的为官生涯便会像乌龟的寿命一样长盛不衰。”

“……”为何非要像乌龟,像松柏之类的常青树不好吗?

“好了?,你的拒绝无效,改日再陪我去东市买龟。”

*

数墙之隔的雅间内,裴长旭正落座,看向对面醉醺醺的裴唯宁。

七公主午时“拜访”都察院的事情,很快便被有心人告知薛皇后,薛皇后立即召见裴唯宁,向她询问来龙去脉。

裴唯宁一五一十地说了?,薛皇后得知太子妃与刘五小?姐的密谋后,笑?容有些意味深长,“想?来是东宫清闲,太子妃才有空操心亲王的终身大事。”

裴唯宁不放过火上浇油的机会,“我看她就是嫉妒阿满,见不得几位皇兄待阿满亲近,母后,您一定要替阿满好好教训她们!”

“行了?,这?事本宫自有主张。”薛皇后道:“至于你去都察院一事,实在有失身份。”

“我哪知道是误会。”裴唯宁小?声嘟囔:“我以为许清桉朝秦暮楚,试图愚皇室呢。”

“糊涂,冲动!”薛皇后推她的额头,“便不能先来问问本宫,非要闹得许少?卿不得安宁?”

裴唯宁振振有词,“他见到我竟不起身行礼,我找他麻烦也是理?所应当。”

“那往后驸马见了?你,也得行大礼,供菩萨一样供着?你?”

“他又不会是我的驸马!”裴唯宁拢紧眉心,陡然高声喊道:“母后,许清桉已?经心有所属,麻烦您以后别将他跟我凑到一起,我觉得恶心!”

她憋着?气离开皇宫,去皇家马场骑了?半天马,仍觉得心烦意乱,干脆跑到近水楼喝起闷酒。

不识抬举的许清桉,他心有所属不想?当驸马,她还嫌弃他来路不明,徒有虚表,配不上驸马之位呢!

一杯、两?杯、三杯……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。

裴唯宁的酒量比薛满好上许多,但也禁不起无底洞一样地灌酒。林何举劝阻无效后,赶紧派人去通知端王殿下救场。

醉酒后的公主胡搅蛮缠,唯有圣上、皇后、薛小?姐和?端王能治得住。

不多时,裴长旭赶到近水楼,见到了?醉醺醺的裴唯宁。

她抱着?酒瓶,双颊通红,意识已?然迷离,“谁稀罕你……本公主才不稀罕……”

“一个外室子,还敢跟本公主摆架子,嗝,改日我便叫父皇革你的职……”

“我裴唯宁贵为公主,身边有大把的青年才俊任我挑选。我今日喜欢这?个,明日喜欢那个,日日都要选新鲜的……”

“对了?,差点忘记阿满,阿满喜欢三哥那样的男子。我便,我便照样给她多找几个,省得她死心眼,一辈子只认一个男子……”

裴长旭脸色倏沉,“你家公主疯了??”

我家公主可是您的亲妹子……林何举讪讪低头,“公主心情不好多喝了?几杯,酒后失言做不得真。”

“她口里的外室子是谁,怎么得罪她了??”

林何举便将许清桉一事详细道来,裴长旭听后了?然于心,凭许清桉的相貌气度,能吸引裴唯宁并不意外。

十七岁的皇家公主,自小?锦衣玉食,千娇万宠,要风得风要雨得雨。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,忽然遇到个不假辞色的青年才俊,心底便滋生出复杂的情感来。可惜不等这?种情感厚积薄发,许清桉便斩断可能性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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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口口声声地贬低许清桉,与其?说是介怀许清桉的冷淡,不如?说想?引起对方?的注意。

裴长旭闲暇时曾听薛满说过一些话本子,里头有种类型叫“欢喜冤家”,男女双方?从互看不顺眼到喜结连理?,放在现实中亦不乏真实案例。

但据他了?解,许清桉心高气傲,断不会回应贬低、压制他的女子。

“裴唯宁。”裴长旭道:“改改你的刁蛮性子,兴许他能认真瞧你几眼。”

既已?来了?,他便倒上酒与她共饮,区别是她吵吵嚷嚷,他沉默不语。

裴唯宁醉到一定程度,开始发起酒疯。忽要扑出窗户捉月亮,忽要钻进地里揪人参,忽要拆椅子点火取暖……

裴长旭星眸半阖,单手支着?额头,“送她回宫。”

裴唯宁当然不肯就范,甩开林何举和?宫女的手,双手在虚空中乱拨,“本公主不要回宫,本公主还要去湖里抓鱼,抓很多很多的鱼。一条给本公主,另一条给阿满,再一条给本公主,再一条给阿满……”

难为她心心念念阿满。

裴长旭走到她身前,直视着?她的眼睛,“小?宁,看清楚我是谁。”

“你……嗝……”裴唯宁道:“你是许清桉那个外室子?”

“我是你三哥。”

“三、三哥?”

“再耍酒疯,我会将你扔进河里好好清醒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说得出做得到。”

混沌中的裴唯宁感受到了?危险气息,胡乱地狂点头,“好的三哥,我……我回宫,马上回宫。”

裴唯宁一行人走后,裴长旭没有离开,在窗边独酌许久。思绪随着?酒意逐渐蔓延:若阿满似小?宁这?般肆意妄为,有气便撒,在发现江书韵的存在时能找他对峙,他们是否便不用分离?

酒过三巡,街上人声渐息。裴长旭坐上马车回府,正闭目养神?时,听见雨打车篷的哔剥声。

下雨了??

他掀开车帘,往外扫了?一眼,见仅有的几名路人正在街铺的屋檐下躲雨,其?中一人眼熟至极。

许清桉。

他下意识地观察,见许清桉正举着?宽袖为身后的人遮雨。那人的上半身被遮得严实,但从黛色的裙摆来看,显然是名女子。

心有所属,无意驸马之位?

雨点倏密,接连不断地落在裴长旭的指尖。他放帘重新坐好,漫不经心地想?:他连自己的婚事都管不好,又有什么精力去考虑小?宁的亲事?

姻缘天注定,该有的总会有,不该有的也无法强求。

第62章第62章

突如其来的秋雨打乱薛满的消食计划,她从许清桉身后探出?手,感受雨点跳跃在掌心,冰凉瞬间袭上心头。

冷啊。

她微缩肩膀,悄悄拽上许清桉的袖子,顺便将湿意抹干净。

许清桉低眸看她,她便快速松手,露出?无辜的笑容,“少爷,再有几日便是立冬,天?气越来越冷了。”

许清桉瞥向褶皱的袖口,“嗯,明日我?叫人上门给你量身做些冬装。”

少爷真是个?大?善人。

薛满替他掸掸袖口,努力给它掸平整咯,“你自己也做几套。”

“我?有不少新衣裳。”

“那?我?给你绣块新帕子?”

“加上你之前答应我?的那?块,应该是两块。”

“两块便两块,我?有的是时间。”她道:“老样子,你画图样,我?照着绣?”

虽然图样对她的参考意义不大?,他仍配合地?道:“诺。”

“正所谓竹色君子德,这?回便绣竹子吧,我?就不信连竹子都绣不好……”

空青赶着马车前来接他们,隔着两丈距离,许清桉朝他比了个?停的手势。

屋檐的雨珠敲打着青石砖,滴滴答答。

他遮雨的袖子未放,空余的手却握向她细软的手掌,待两只手紧密地?牵住后,果断拉着她冒雨前行。

薛满先是一愣,随即学他那?般用另一只手遮雨,边跑边喊:“你急什么?,淋秋雨容易着凉,等空青给我?们送伞多好……”

待上了马车,薛满本以?为重获自由,不料许清桉松开手,又探上她的后脑,轻声问:“这?里还疼吗?”

车内昏暗,没有点烛,他坐在她的右侧。

她估不清他们离得有多近,但彼此?的呼吸相融,鼻息间俱是琥珀蜜茶的香甜气息。

扑通,扑通,扑通。

这?次她听得分明,是自己的心跳如雷。但为何?心跳如雷?她稍显迟钝地?想,约莫是因为秋燥?冬乏?春困?夏打盹?

许清桉像是知道她乱七八糟的想法,低低笑了一声,“摸着没有血块,应当是好了不少。”

需要这?么?近的对话吗?

薛满脸颊发热,忍不住推了推他,可惜他纹丝不动,“我?本来好得很,但你抢了我?的位置,你该坐到对面去。”

“没有点蜡烛,我?看不见,怕踢到案几。”

“我?来点蜡烛!”

她赶忙自告奋勇,正要弯身去案几下方取火折子,腰间却忽然一麻,整个?人扑向坚硬的案几——

惨了!

不等她哀嚎出?声,许清桉已敏捷地?勾着她的腰进怀,与她四?目相对,“阿满,毛毛躁躁可当不好侯府管家。”

管家不管家的……

隔着朦胧的黑,她仿佛见到他潋滟的眸,含笑的唇,那?样好看的唇,假使碰上去……亲一下……何?等滋味……

零星的画面浮现?脑海,她被少爷扣在怀里,与他十指交缠,唇齿相依,气喘吁吁。

薛满呼吸一滞,震惊到说不出?话。不可理喻!成何?体统!没天?理了!她竟然敢肖想少爷!肖想她孤苦无依、愤世嫉俗的少爷!

她疯狂地?眨眼?,眨掉无耻的想法后,用力推开他的脸,“少爷,你踩到我?的脚了,麻烦你坐到对面去!”

*

老恒安侯得知薛满无视他的讨好后,破天?荒的没有生气。

对此?,他解释如下:“本侯都六十三了,跟个?小?小?辈生气,说出?去也不嫌丢人。”

欧阳管家心道:老侯爷,您找世子茬时可不是这?么?说的。难道世子不是真世子,阿满姑娘才是您的亲孙女?

鉴于世子的相貌与前世子一脉相承,欧阳管家丢弃揣摩,笑着附和:“您说得对,阿满姑娘还小?,对您又不熟悉,等过?段时间便好了。”

恒安侯琢磨着问:“你觉得,她大?概多久后能唤我?一声祖父?”

疯了,侯爷真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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恒安侯摩挲着下巴,据探子们的消息,薛老匹夫三日前离开白鹿城,正动身前往京城。怎么?,孙女失踪半年?,终于知道着急了?可惜为时已晚,阿满阴差阳错进入恒安侯府,便是老天?爷给他的可乘之机。

若薛老匹夫听见阿满恭敬叫他一声祖父,那?脸色定然精彩纷呈。

恒安侯越想越期待,吩咐道:“去开兵器房,本侯要亲自挑几样适合阿满的兵器!”

欧阳管家小?心提醒:“阿满姑娘身娇体贵,瞧着不像会武功的样子。”

“不会便不会,拿去放在房里当摆设也挺好!”

那?可是老侯爷纵横沙场三十载积攒,平时不许旁人碰,连七表公子都舍不得给的大?宝贝们!阿满姑娘到底什么?身份,能让老侯爷抛弃原则,成为一名普通的慈祥老头?

也有可能是中邪。

欧阳管家盘算着得请个?道士偷偷来府中驱邪,“好的侯爷,老奴马上去开兵器房。”

恒安侯认真挑了几样好东西,兴致勃勃地?前往瑞清院,不出?所料又被苏合等人拦下。

“老侯爷,抱歉。”苏合恭敬地拒绝了他。

欧阳管家甚有经验地准备好交椅,又命人替恒安侯撑好伞,刚坐下不久,便见三名中年?妇人提着木箱、长盒进入瑞清院。

“她们是谁,凭什么?能进去?”恒安侯问。

“她们是锦绣坊的裁缝,世子请她们来为阿满姑娘量制冬装。”

臭小?子,想得还挺周到。

恒安侯接过?管家递来的茶盏,气定神闲,“去告诉阿满,本侯为她准备了一些罕见的宝贝。”

苏合转身进院,不多时又返回,“老侯爷,阿满姑娘说无功不受禄,她只要您归还她的东西便可。”

“她有什么?东西在本侯这??”

“一只乌龟。”

那?只飞来攻击他的乌龟?他丢哪了来着?

老恒安侯看向管家,“乌龟何?在?”

欧阳管家茫然片刻,乌龟……乌龟……他一拍脑门,“老奴叫人丢湖里了。”

“还不赶紧去捞!”

恒安侯府的湖可不小?,但老侯爷发了话,欧阳管家不敢敷衍,认命地?带着一大?群仆从去捞乌龟,总算赶在日落前捞出?那?糟心的小?乌龟。

看在阿大?的份上,薛满勉强接受恒安侯的诚意,请他进了瑞清院。

恒安侯打量着许久未进过?的庭院,此?地?幽静雅致,自成一派,不复初时的萧冷空寂。

将四?岁的小?世子丢进此?地?,任由旁人欺侮,是冷血苛待吗?

恒安侯不这?样认为,他不过?希望侯府的继承人足够优秀,经得住尔虞我?诈,最后方能百炼成钢。

……别再像那?小?子,耽于情感,丢弃家门荣耀,轻而易举地?送掉性命。

见到阿满后,恒安侯收起眼?中寒意,笑得和蔼可亲,“阿满,本侯来归还你的乌龟。你看,它被照顾得很好。”

巴掌大?的乌龟卧在恒安侯的掌心,薛满确认它毫发无伤后,语气渐霁,“老侯爷,您别费劲了,我?不可能离开少爷。”

“好,不离开,永远待在恒安侯府最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瑞清院有些小?,不如我?将旁边的院子收拾出?来,跟瑞清院打通做个?大?院?”

“……”

“或者我?再给你买间府邸,全部按你喜欢的装,你想住哪里住哪里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对了,这?些是本侯为你挑的礼物,有虎皮弓箭,峨眉金刺,蟒纹细鞭,还有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……”

薛满眯起眼?,这?已经不是奇怪,而是可疑的程度了。老恒安侯为何?要殷勤地?讨好自己?

正所谓,事出?反常必有妖……

薛满忽然问:“老侯爷,您还记得少爷的娘亲吗?”

恒安侯面色一僵,“你知道她?”

“大?概知道一些。”薛满道:“您不喜欢她,连带也不喜欢少爷,这?么?多年?来,您待少爷一直轻视打压。”

“你要为那?小?子鸣不平?”

“不,我?只是想跟您强调,他讨厌您,我?便讨厌您。”

恒安侯脸色一黑,臭小?子对阿满便那?么?重要吗?难不成他要拉下脸去讨好臭小?子?不可能,压根不可能!

“你是你,他是他,本侯不会将你们混为一谈。”

“不,您该混为一谈,毕竟没有少爷便没有我?,没有我?也不会有少爷。”薛满认真强调:“我?与他主仆一心,荣辱与共。”

……那?是因为你脑子糊涂了,等你恢复记忆,有你的端王殿下表哥,还有臭小?子什么?事。

不对。

恒安侯回过?神想,端王也是薛家血脉,与其让她嫁给端王,不如跟臭小?子凑成一对,总归不能让薛老匹夫称心如意。

至于婚约?能推迟便也能毁!

“你……”恒安侯负手踱步,“那?往后本侯看在你的面子上,对臭小?子好一些,你意下如何??”

薛满闻言愕然,看向旁边的苏合,苏合也是难掩震惊。

阿满姑娘有那?么?大?的脸,能改变老侯爷对世子十几年?来的敌视?

“你没骗人?”薛满问。

“我?许荣轩顶天?立地?,不屑骗人。”

“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,”薛满故作深沉,“那?我?便拭目以?待。”

待许清桉下衙回来,薛满忙跟他转述恒安侯的一言一行,“少爷,凭你对他的了解,他究竟打的什么?主意?”

许清桉意识到事情比他想的还要复杂,祖父能为阿满做到这?一步,显然不是单纯的看重身份,或许还有更深层次,类似情感上的羁绊。

能叫祖父铁汉柔情的情感羁绊?

他行若无事,“可能是祖父幡然醒悟,捡回所剩无几的良心,却羞于向我?认错,便只能借你来缓和关系。”

薛满认为合理,“你愿意给他赎罪的机会吗?”

许清桉避而不答,“听说他给你带了好东西?”

“对,你看这?些。”薛满指着地?上大?大?小?小?的红木盒子,“虎皮弓箭,峨眉金刺,蟒纹细鞭,金丝软甲……我?不要,但他非要送。”

“你收着,无须跟他客气。”

许清桉安抚过?薛满,趁着天?色未暗,去振霆院向恒安侯请安。

恒安侯正在观摩院中少年?打拳,冷笑道:“旁人请安是每日晨昏定省,他倒好,隔三岔五来一趟,怎么?,本侯稀罕吗?”

欧阳管家问:“那?老奴去回绝世子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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恒安侯不耐地?挥手,“让他滚。”滚得越远越好,眼?不见为净。

打拳的少年?缓缓收势,唇角若有似无地?抿起,“外祖父,您别跟表兄计较,他惯是这?样的性子,此?番升职得到圣上重用,难免心浮气躁,失了分寸。”

恒安侯瞥他一眼?,气不打一处来,“打拳就打拳,少跟你娘学些歪门邪道。”尽将后宅那?些不入流的斗法传给儿子,难怪得不到夫君看重!

少年?立时闭嘴,老老实实地?继续打拳。

“慢着。”恒安侯喊住欧阳管家,“臭小?子有没有说为何?事而来?”

欧阳管家道:“没,但老奴以?为,应当是为了阿满姑娘。”毕竟您白天?那?么?大?的阵仗,世子来也很正常。

臭小?子还敢质问他不成?

恒安侯哼道:“走,本侯倒要看看他能说什么?。”

到了正厅,恒安侯坐在上座,捧着一盏茶,摆足长辈的姿态。

许清桉跨过?门槛,朝他略显敷衍地?拱手,“祖父。”

恒安侯已懒得计较他的无礼,“有话直说,别浪费本侯的时间。”

他本以?为臭小?子要追问阿满之事,问他为何?对阿满殷勤,问他是否包藏祸心,再愚蠢点,干脆顺势表明要纳阿满进房……

岂料他说的是,“祖父可听说荣国公世子一事?”

荣国公世子,那?个?年?近四?十还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废物?

恒安侯忽然想起,他之前跟荣国公商量好了,要将荣国公家嫡出?的五小?姐说给臭小?子,而刘五小?姐似乎正是废物中年?世子的嫡次女?

他有种不好的预感,“你对他做了什么?手脚?”

“祖父何?出?此?言?”许清桉讶异,“荣国公世子乃孙儿的长辈,孙儿对他敬重有加,何?至于对他做手脚?”

臭小?子对亲祖父尚且无理至此?,对个?废物中年?世子还能高看几眼??真他娘的虚伪,可耻,有心计!

恒安侯深吸一口气,“别挑战本侯的耐心,有话赶紧直说!”

“看来祖父仍不知情。”许清桉慢吞吞地?道:“也是,两个?时辰前刚发生的事,想来要到明日才能传开。”

“许清桉!”

“圣上解除太子的禁足后,前户部侍郎受贿一案被重启,短短几日便有了重大?进展。原来荣国公世子暗中与前户部侍郎来往频繁,许多行贿者便是通过?荣国公世子牵线搭桥,过?去两年?内,三方瞒天?过?海,从国库骗领白银五十万两。”

看不出?来,那?废物竟有这?般能耐和胆量!

恒安侯马上回神,“是你向太子提供的线索。”

不是疑问,而是肯定。恒安侯肯定这?臭小?子参与其中,否则怎会第一时间前来告知?

“孙儿不过?小?小?监察御史,忠于圣上,与太子从无来往。”

“你不满意跟荣国公府的婚事,于是便设计荣国公世子倒台。”

“祖父此?言差矣。”许清桉道:“荣国公府早已千疮百孔,荣国公世子名声在外,人尽皆知,加之罪证确凿,着实无可推诿。”

“好,很好。”恒安侯怒极反笑,“我?问你,圣上要怎么?处置荣国公府?”

“废除世袭罔替,荣华尽止于此?。”

他一脸轻描淡写,仿佛谈论的不是百年?侯门倾倒,而是无关紧要的油盐酱醋。

恒安侯定定地?看着他,这?小?子……为了反抗婚约,竟能做到这?一步?

许清桉又问:“祖父认为,恒安侯府的荣耀能持续到几时?”

恒安侯的呼吸变重,“你在威胁本侯?”

“祖父老了。”许清桉顾自道:“与其花大?把时间在孙儿身上,倒不妨多关心下身边人。寺庙中礼佛的祖母、常年?住在庄子里的几房妾室、即便出?嫁仍心系侯府的姑母们,还有恨不得成日侍奉您的表兄表弟们。您关心他们,都比关心孙儿要有回报。”

“你别忘了,是谁给你世子之位,让你享受荣华富贵!”恒安侯拍桌,茶盏震得一响,“没有本侯,没有恒安侯府,你只是渔村里一个?低劣的渔夫!”

“孙儿谨记祖父给的好处,往后也会竭尽所能扛起责任,至于其他的,便不牢祖父费心。”

说来说去,还是为婚约那?点事!圣上宠爱的七公主,国公家的嫡女,哪个?配不上臭小?子?偏他挑三拣四?,恨不得娶个?仙女回家!

……但,絮敏是当之无愧的仙女,所以?她孙女也是。从这?点上来说,他至少比他爹要有眼?光。

“如你所愿。”恒安侯按捺住火气,“本侯不会再过?问你的婚事,一切随你自便。”

“祖父深明大?义,孙儿甚是感激。”

“你最好硬气到底,将来别求到本侯这?里。”

“孙儿谨遵您的教诲。”

谨遵个?屁!

恒安侯冷笑在心:狂妄小?儿,压根不知将来他要面对的是谁,皇后,端王,薛家……除非他舍弃阿满,否则随便一个?都够他殚精竭虑!

“你没有其余的事情要问本侯?”

“孙儿问了,您便会据实以?告吗?”

恒安侯呵了一声,跪着求他倒能考虑一二。

“天?色已晚,阿满还在等孙儿回去用膳,如此?,孙儿先行告退。”许清桉不惯着他,“祖父也可命欧阳管家摆饭。”

恒安侯顿时吹胡子瞪眼?,摆什么?饭,已经被气饱了!

待许清桉离开,不消片刻,欧阳管家在门外听得老

依譁

侯爷将茶盖扔得哐当响,伴随着一声怒吼:“本侯也想跟阿满一起用膳!”

第63章第63章

无论祖孙俩的矛盾多深,在对?待薛满的态度上,两人出奇的一致。原本只?有瑞清院的人对?薛满毕恭毕敬,随着老恒安侯的发话,整个侯府端正态度,将她奉为贵宾中的贵宾。

薛满除去一开始的惊讶,很快便泰然自若,坚信自己?是“狐假虎威”里的那只?狐狸。

过?了十几年的苦日子,也?该是她享福的时候了。

自许清桉前往大理?寺报道后?,每日忙得不可开交,抽不出时间陪薛满外出。恒安侯倒是成天往瑞清院跑,但薛满对?他爱答不理?,谁让他从前对?少爷那样苛刻!

眼看生活逐渐稳定,薛满想起旧友们来,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封信,问?苏合,“京城有哪些特产,适合送给外地的朋友们?”

“您的朋友们是女子吗?”

“是,两名女子,一位是女大夫,另一位是……”薛满想了想,道:“驯牛的高手?。”

苏合忍俊不禁,“女大夫听起来很厉害,驯牛高手?也?很有意思的样子。”

“是吧?”薛满挑拣着说了些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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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当然。”苏合道:“不如这样,属下陪阿满去西?直大街逛一逛?那边有许多商铺,专卖女子常用的物什,绫罗绸缎、首饰胭脂等等,基本想要的都能买到。”

如此?甚好!

薛满带上苏合、卷柏准备出门,欧阳管家得知?消息后?,立即派马车等在门口。

“阿满姑娘,老侯爷今日带七表少爷去尚武司了,临走?前吩咐老奴,任凭姑娘差遣。”欧阳管家笑容可掬,“您想去哪里,尽管跟老奴说。”

薛满看向朱轮华毂的驷马高车,摇头道:“我出去随便逛逛,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。”

她婉拒欧阳管家的好意,选择了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出行。两刻钟后?,他们抵达西?直大街,薛满的双脚刚落地,正好对?上街口的一家店铺。

朱红色的匾额,描金小?楷书写四?个大字:云澜书局。

咦……

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,总觉得似曾相识。

“这间书局很有名,专门卖姑娘家爱看的话本子,许多贵女们会叫奴仆偷偷采买。”苏合道:“您想进?去看看吗?”

“具体是哪种话本子?”

“多数是风花雪月,缠绵悱恻的情爱话本子。”苏合大方地道:“属下偶尔也?会看。”

卷柏忍不住看向苏合,没看出来啊,木头姑娘私下竟也?看话本?

薛满收回视线,“不急,我们先去买礼品。”

西?直大街古香古韵,香气馥郁,成衣铺、首饰店、果脯坊、团扇庄……各家门前的装饰五花八门。

薛满眼花缭乱,不知?该进?哪一家的门,“苏合,你有推荐的铺子吗?”

苏合思索片刻,“要不先去斛珠扇庄看看?里面的团扇样式新巧,绣工精致,京城里的贵女们几乎人手?一把。”

“好,那便先去扇庄。”

卷柏插嘴:“但是如今这个天气,送团扇合适吗?”

“也?是哦。”薛满道:“马上冬天了,送团扇似乎不大合适。”

苏合又建议:“那袖炉呢?”

薛满赞同:“袖炉好啊,天冷后?能够取暖,最实用了。”

两人一拍即合,走?进?一家名为风暖阁的袖炉铺,卷柏则留在外头守着。

风暖阁内摆着琳琅满目的袖炉,有八角形、圆形、花篮形、南瓜形等等样式,多为铜制,少有陶瓷质地,一个赛一个的精巧。

隔壁的柜上有各式各样的风领、卧兔,供客人们随意挑选搭配。

“小?姐们好,小?女子名叫方柔,是本店的二掌柜。”一名清秀的年轻妇人在旁柔声道:“不知?你们想要挑选什么?我可以向你们推荐。”

“我们想选袖炉。”

“是自用还是送人?”

“作送礼用。”

“请问?收礼的人是何种性格?”

“一人文静内敛,一人张扬明媚。”

方柔笑道:“正好,我店中有两只?新炉子十分配她们。”

她命人取下多宝格最中央的两只?袖炉,一只?是山水梅枝喜鹊纹,一只?是铜鎏金缠枝牡丹纹,前者淡雅素净,后?者繁复绮丽。

“二位看这两只?袖炉如何?”

薛满靠近了仔细观察,见炉盖上的镂空花纹错金鎏彩,巧夺天工,“工匠的手?艺真厉害。”

方柔道:“小?姐慧眼识精,我家工匠全是经验老到的大师傅。从十岁起便学习烧炉,日日夜夜地烧,烧足十五年方能摆货到铺里。您手?上的这两只?炉子更是当家工匠的手?艺,他一年只出五只炉子,今晨刚摆上架,不过?两个时辰,便仅剩这两只?了。”

薛满没错过?她话中的关键词,当家工匠、一年只?出五只?、仅剩这两只?……无一不透露着两只袖炉价格昂贵。

她问?:“它们分别多少银子?”

方柔道:“山水炉是六十六两白银,牡丹炉八十八两,若您一起要,便合成一百五十两白银。”

……太贵了,比学子街的东西便宜不到哪去。

薛满苦恼,“我每个月的月银才五两,得存好几年才有一百五十两银子。”

方柔当她在说笑,“您这一身的行头不低于五十两银子。”怎么可能一年才五两白银?

“这些不是我出的银子。”薛满纠结,“但袖炉要我出。”

方柔做生意多年,对?待客人耐心周到,尤其眼前这位实在不像没钱的主,“不急,您先坐下,我给您倒杯茶。您慢慢考虑,也?可以看看其他袖炉。”

见过?最好的,薛满自然再看不上其他,正左右为难时,苏合道:“阿满姑娘,属下有句话,不知?当说不当说。”

“你说。”

“公子将库房的钥匙给了您,您可以任意支配里面的银钱。”

“话是这么说,但少爷挣钱不容易。”

“前些日子公子立下大功,他早跟我们说,其中有一半是您的功劳。”

薛满想起在衡州时的患难与共,不由?翘起唇,“没错,我可是少爷的得力助手?。”

“所以说,赏赐中也?有您的一半。”

薛满略略一算,一半的赏赐也?相当可观,买两只?袖炉简直是九牛一毛。

“那便买了?”

“您喜欢什么便买什么。”

“可我没带这么多银子出门。”

“请她们送上府便成。”苏合认真地打趣:“不过?得小?心些,若让老爷知?道您喜欢这里的袖炉,他恐怕会买下铺子,专门给您做袖炉。”

薛满想老侯爷这些天热衷往瑞清院送东西?,看来他对?少爷的弥补之心非常浓厚。

早知?今日,又何必当初?

薛满不同情他,丁点不同情,“他送他的,我不收便是。”

她招手?喊来方柔,“方掌柜,请替我再配两副炉套。”

方柔用托盘端上一青一粉两只?炉套,分别是梅花、牡丹绣纹,正好与袖炉相配。

这回她不问?银子了,只?考虑喜不喜欢,“真好看,何湘与宝姝肯定会喜欢。”

方柔嘴巧,“小?姐对?朋友们如此?用心,这份心意也?足够她们欢喜许久。”

薛满将炉套放回托盘,“我都要了——”

一道女声忽然打断她,“慢着,方掌柜,这只?山水炉我家小?姐要了。”

薛满循声望去,见门口走?进?两名女子。她们年龄相仿,约莫十七、八岁,说话的那人做婢女打扮,样貌平平无奇。倒是另一名女子生得柳眉凤眼,琼鼻樱口,肌肤苍白胜雪三分。

她眉尖轻蹙愁绪,身子单薄,一副楚楚动人的姿态。

好一个弱柳扶风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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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人难免生出怜惜之心,唯有薛满……她胸口升起一股愤懑,没由?来地反感这名女子。

奇怪,她怎会讨厌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?

薛满烦闷地侧首,努力将注意力放回托盘上的炉套。

薛满不说话,苏合便不开口,方柔见状欲回绝对?方,又听那婢女脆声道:

依譁

“方掌柜,我家小?姐今早来看过?这只?山水炉,这里是一百两银票,麻烦你帮我们包起来。”

方柔忙道:“抱歉,山水炉已经被这位小?姐买下。”

“她付过?银子了吗?”

“还未。”

“那便来得及。”婢女将银票硬塞到方柔手?中,转向薛满,俏皮地道:“这位小?姐,比起山水炉,我觉得另一只?牡丹炉更适合你。”

薛满慢条斯理?地拨着炉套上的茸边,对?她的话置若罔闻,“方掌柜,两只?袖炉都包起来。”

“好,我再送您两串坠子。”

“嗯。”

方柔将银票还给婢女,“山水炉已经有主,请二位再看看其他袖炉吧。”

婢女捏紧银票,挂下脸道:“是我们先看中的袖炉,凭什么你要卖给她?”

“你们二位先时没有下订,算不得数。”

“她分明是故意的。”婢女自知?理?亏,偏要强词夺理?,“一共两只?袖炉,她选另一只?便好,为何非要跟我家小?姐抢?”

“这位小?姐本就属意两只?袖炉。”

“她属意,便能夺我家小?姐所爱吗?”

“风暖阁开门做生意,讲究先到者得,公平买卖。”

“好笑了,后?来者居上也?能叫公平买卖?”

“你们二位离开了又重来,自然要排在这位小?姐的后?面。”

“我要抢着付钱,是你不肯收下,你做生意不讲诚信。”

“姑娘,你跟我说再多也?没用。”方柔笑意依旧,“如今袖炉卖出了,主人是这位小?姐。”

婢女看向薛满,她坐在椅子上试着炉套,眼也?不抬,全然不将她们放在眼里。

她简直嚣张跋扈,目中无人!

婢女被气得够呛,却?不敢随意朝对?方撒气,对?方的身侧站着一名劲装女子,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呢。

“小?姐……”婢女朝自家小?姐求助,“您不想要山水炉了吗?”

病美人幽幽叹息,今日是她的生辰,难得出趟街,看中一只?袖炉,不过?犹豫了小?会,竟也?能生出波折来。想她这一生,自小?体弱多病,丧父丧母,亲姐早逝,婚事身不由?己?……连只?喜爱的袖炉亦不能如愿吗?

她外表柔弱,内心却?极其好胜,天生败相又如何?她不甘服输,想要得到心仪的东西?,也?想掌控自己?的人生。

“这位小?姐。”她朝椅上的少女微微福身,开始自我介绍,“我姓江,名书韵,她是我的婢女竹香。”

江,书,韵。

薛满缓慢地咀嚼这三个字,终于肯正眼看她。

江书韵笑道:“竹香说话莽撞,若有冲撞你的地方,还希望你不要介意。”

薛满问?:“我要是介意呢?”

江书韵从善如流,“那便由?我替她跟你赔个不是。”

薛满道:“主子替婢女赔不是,真是稀奇。”

“她是为了我才冒犯姑娘,我怎好独善其身?”

“好一个善解人意的主子。”薛满道:“请吧,我等着你的道歉。”

竹香抢着道:“你别欺人太甚,你可知?我家小?姐认识——”

江书韵斥道:“竹香,不许多嘴。”

竹香讪讪闭口,江书韵真向薛满道了声歉。

薛满不咸不淡地应了,知?晓对?方必有下文。

果然听她道:“小?姐,我很喜欢这只?山水袖炉,能否请你割爱于我?我可以加银子买,你看加到多少合适?”

薛满朝她比出两根手?指。

江书韵笑了,“加二十两?可以,竹香,给钱。”

薛满好心纠正:“是二百两。”

“你抢钱啊!”竹香嚷道:“原价六十六两的袖炉,你加二百两银子卖,连黑头山的劫匪都要拜你为师!”

明眼人均看出薛满在刻意刁难,方柔不想掺和,只?求明哲保身,苏合则是暗自纳闷。

阿满姑娘平日极好相处,眼下怎么像变了个人?但不管怎样,她是阿满姑娘的人,无条件支持她便对?了。

苏合道:“我家姑娘说加二百两,一共二百六十六两银子,你们要是不要?”

江书韵顿道:“敢问?姑娘,我得罪过?你吗?”

“没有,我刚到京城不久。”

“那为何我诚意满满,你却?不依不饶?”

“你既有满满诚意,便不该犹豫这区区二百两银子。”

江书韵笑容微冷,“姑娘,我是好脾气,但不是任人耍弄的冤大头。”

“那你便谨慎用词,别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割爱。”薛满道:“你听好了,我看上的东西?,没有随手?让给他人的习惯。”

她说话的速度极慢,带着明显的敌意与警告,陡然散开的傲睨更让全场一静。

竹香最先回过?神,脱口道:“我家小?姐是端王殿下的贵客,若让殿下知?晓你欺负小?姐,小?心连累你家父兄倒霉!”

“竹香!”

“小?姐,殿下为您费尽心思,好不容易将您的身体养好了些,肯定见不得旁人气的您旧病复发!”

江书韵轻咬唇瓣,没再阻止。

竹香双手?叉腰,怒视前方的少女,本期待她露出惊惧神色,岂料少女意兴阑珊,“又是端王?到底有多少人等着他出头,等着来找本姑娘算账?”

薛满似讽非讽,“你去喊他来吧,我便在这里等着,不等到他绝不离开。”

她竟不惧怕端王?!

竹香往后?悄退半步,事实上,小?姐已许久未见端王殿下。从前小?姐只?要装病,殿下便会连夜赶来探望,可近半年里,殿下逐渐冷淡,直至不再踏足别院。即便今日是小?姐生辰,殿下也?只?派杜洋送了银票,连件礼物都不曾有。

事情发展至此?,江书韵骑虎难下,她很后?悔今日踏进?风暖阁,招惹面前咄咄逼人的少女。

竹香这张嘴……尽替她惹祸!

“不知?小?姐是哪家千金?”江书韵柔柔弱弱地问?:“等殿下有空,我便请殿下亲自登门拜访。”

好一把软刀子,恐吓她呢?前有负心汉,现有病美人,都当她是被吓大的。

薛满丢开炉套,淡淡望着江书韵那张招人烦的脸,“我家主子是恒安侯世?子,叫你家殿下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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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苏合略有忐忑:阿满姑娘这是在帮世?子拉仇恨吗?世?子知?晓后?,会不会大发雷霆?

下一瞬,许清桉便从天而降,一袭月白银缎圆领袍衬得他霞姿月韵,仿若仙神。

“世?子。”苏合赶紧行礼。

许清桉径直走?向薛满,不等开口,便见她眼里的凝冷化为一片委屈。

占上风的是她,委屈的也?是她。

薛满不清楚她为何委屈,但就是十分、相当、特别的委屈。

“少爷……”

“怕什么。”他道:“等端王殿下找来,自有我替你担着。”

第64章第64章

许清桉的出现使气氛愈加沉滞:两方交锋,一方的靠山来了,那?另一方的呢?

竹香立即看向江书韵,江书韵依旧是弱不胜衣的模样?。

主仆二人听见少?女与恒安侯世子对话。

少?女问:“你?怎么来了?不是在当值吗?”

恒安侯世子道:“今日本轮到我休沐,上午是替同僚顶半天值,忙完便?回府了。”

“那?你?是特意来寻我的?”

“嗯,俊生说你?们来了西直大街。”

“早知你?下午休沐,我可以在府中等?你?一起出门。”

“万一失约岂非扫兴?”

“也是……”

“看中了哪些?东西?”

“我看中了这两只袖炉,想送给何湘和宝姝,你?看适不适合她?们?”

“你?看着合适便?行。”

“你?猜猜它们要多少?银子?”

“五百两?”

“你?认真些?!”

“那?一千两?”

“……”

江书韵暗中思忖:从少?女先前放出的豪言中可知,她?称恒安侯世子是主子,是少?爷,两人应当是主仆关系。但听他?们的对话,又透着无比的亲昵自然?,不见尊卑有别,倒全是心意相通。

由此可见,她?名为婢女,实则是恒安侯世子豢养的通房。

竹香与她?的想法一般无二:婢女出身的通房,再锦衣玉食,再得恒安侯世子宠爱,将来最多只是妾位。如此身份,也敢大放厥词,迟早会被主人厌弃!

她?忍着脸红心跳,壮着胆子看向那?风流潇洒的恒安侯世子,实不愿他?受婢女蒙骗,“世子爷,您家婢女抢了我家小姐看中的袖炉,且刻意戏耍我们,还望您替我们主持公道。”

“……”苏合感叹这人真是个蠢货,先不说到底谁抢谁的东西,世子的第一句话便?表明了态度,她?哪里来的勇气敢再开口??因为有端王殿下做靠山吗?

方柔在旁默默观察,恒安侯世子并不出名,但他?的祖父恒安侯却?妇孺皆知,单从身份来看,这位世子亦是凤雏麟子。

不出所料,无人搭理竹香的话。

恒安侯世子单与少?女说话,“买好袖炉,你?还想去哪?”

“去东市买乌龟。”

“府里已经有两只龟了。”

“不够,说好的养五只,便?一定要养五只。”

“外院的池子装不下那?么多龟。”

“好办啊,在内院再挖个池子出来,专门做养龟池……”

两人边说边往外走,甚至由少?女领先半步,恒安侯世子配合着她?的步伐。

从头到尾,他?的目光都未曾看向江书韵,视那?弱不禁风的病美人如无物。

待到两人与女护卫离开风暖阁,江书韵仍隐隐听到他?们的对话:恒安侯世子问少?女今晚想去哪里用膳,少?女称喜欢近水楼的糕点,恒安侯世子便?说随她?吃到厌为止……

品貌非凡的世子爷,待一个婢女这般宠溺无度。

江书韵揪紧帕子,面色变得惨白。袖炉之争,她?在少?女面前输得一塌糊涂。即便?少?女只是个婢女,也能仗着世子宠爱,将她?狠狠踩到脚底侮辱。

若她?出身高贵……若她?有能依仗的靠山……若她?有一掷千金的魄力……

耳畔响起竹香的埋怨,“恒安候世子又如何?见到端王殿下也得乖乖行礼!要是端王殿下在场,必不会让这对主仆欺负小姐!”

是啊,恒安侯世子再尊贵,能越过?殿下的身份吗?这尊卑有伦的世道,唯有成为人上人,才有恣意的资本……

江书韵掩唇轻咳几声,“竹香,我们走吧。”

“小姐,时间?还早,您不再逛逛吗?”

“我要去一个地方。”

“您想去哪?”

“去工部。”江书韵轻声道:“我要去找端王殿下。”

“好,奴婢这就去喊马车!”

竹香喜不自胜,幻想着端王殿下知晓此事后,定会给小姐出气,让那?婢女和恒安侯世子道歉认错!

等?她?们也离开后,方柔自言自语:“这位竟真认识端王殿下?也不知谁能笑到最后……”

*

随着夜幕降临,街道灯火通明,近水楼前车马盈门。

江书韵在雅间?内等?了许久,久到她?以为端王不会来时,对方才姗姗来迟。

她?惊喜地起身,“殿下,您来了。”

裴长旭道:“嗯,有事耽搁了一会。”

杜洋替裴长旭拉开座椅后站到一旁,朝对面的女子轻微颔首,“江姑娘。”

江书韵礼貌地喊:“杜护卫。”

见裴长旭没有挥退杜洋的意思,江书韵如常温柔,替他?斟了一杯茶,“多谢殿下百忙之中能抽空陪我过?生辰。”

“我听杜洋说,你?下午在工部外等?了两个时辰。”

“是,我今日上街闲逛,恰好路过?工部,想着许久未见殿下,理该向殿下问一声安。”

“身体好些?了?”

“托殿下的福,我最近的身体大有好转。”

“下个月便?是你?的婚期,你?该努努力,将身体养得再好些?。”

“是……”江书韵一脸感激,“多谢殿下替我寻了门好亲事。”

“要谢便?谢你?姐姐吧。”裴长旭道:“你?是她?在世上唯一的牵挂,你?过?得好,她?在底下亦能安心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江书韵眼中隐现泪光,“我从小体弱,全靠姐姐悉心照拂。幼时生辰时,她?总会背我上街,给我买糖葫芦做生辰礼物……那?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光。”

“今日买糖葫芦了吗?”

“还未。”

“杜洋,你?去买串糖葫芦回来。”

杜洋领命离开,江书韵喜极而泣,拭着泪道:“殿下,您待我的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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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长旭嗯了一声,糖葫芦而已,命人去买便?是。他?已经许久没去南溪别院,没见面前这张像极诗韵的脸。方才听杜洋说江书韵在外面等?候了两个时辰,一时心软便?答应与她?共用晚膳。等?再过?一个月,她?嫁了人,他?便?能卸下对诗韵的歉疚,将那?段遗憾的往事彻底埋藏。

回忆不再具备动摇他?的力量,他?会与阿满携手余生,白头到老。

至于阿满……

他?昨日请钦天监给出了新婚期的时间?,明年八月初三,在那?之前,他?必须竭尽所能地寻找阿满。

他?一定会找回阿满。

江书韵连说了好些?话,裴长旭心不在焉,随意敷衍了几声,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号。

“你?说中午遇到了谁?”

“恒安侯世子,殿下认识吗?”

“认识。”因裴唯宁的关系,裴长旭多问了几句,“在哪遇到的?”

“是在西直大街的风暖阁,我与他?的婢女看中同一只袖炉,那?婢女故意作弄我,我没忍住,跟她?起了几句争执。”江书韵咬唇,神色忐忑,“我似乎……似乎得罪了世子的婢女。”

“一个婢女,得罪便?得罪了。”

“殿下有所不知,我看世子对那?婢女呵护关切,绝非普通的主仆关系。”

“哦?”裴长旭挑眉,“你?确定他?们关系不浅?”

江书韵便?将两人的对话简短复述,裴长旭听后若有所思:难道那?晚被许清桉护在身后之人,便?是这名嚣张跋扈的婢女?若此事当真,小宁大可取而代之。

“殿下,我是不是闯祸了……”江书韵泫然?欲泣。

“无须杞人忧天。”裴长旭道:“恒安侯世子是聪明人。”

“世子明理,却?难保那?婢女不会向世子吹耳旁风……”

“有本王在,你?无须担忧。”裴长旭言简意赅,“点菜吧,本王待会有事。”

江书韵识趣地闭嘴,他?们的身份天差地别,他?是天上的云,她?是地上的土。她?清楚自己?依仗的是端王对姐姐的愧疚,除去此,她?在端王的眼里一文不值。

美色?若美色有用,他?怎会将她?嫁给别人。

江书韵倍感凄凉,又忍不住心存期望:嫁了人又如何?只要她?保护好这张脸……日子还长,姐姐能做到的事,她?未尝没有机会。

*

隔着长长的通道,薛满与许清桉在二楼的另一头雅间?。

薛满对着满桌佳肴,兴致缺缺地放下筷子,“少?爷,你?不问问我在风暖阁具体发?生了何事吗?”

“你?希望我问?”

“希望啊,你?该问我为何跟那?病美人抢东西,为何要欺负那?可怜的病美人。对方一看身体就不好,我怎么不能大发?善心,将她?喜欢的东西让给她?呢?”

“按你?的意思,我不帮你?,反倒去帮个外人?”

“因为她?看起来很柔弱。”薛满认真地道:“你?们男子不都怜香惜玉吗?”

“他?们是他?们,我是我,你?不能混为一谈。”

“差点忘了。”薛满露出笑颜,“你?是男子,也是我的好姐姐阿宁,当然?不会像寻常男子一样?俗气。”

“阿宁”看她?一眼,洞悉到她?问话中的怯馁,他?没去深究原因,只道:“我不了解对方是哪种人,却?很了解你?。”

“哦,那?你?说说,我是哪种人?”

“你?伶牙俐齿,却?从不主动招惹他?人,每每是对方先有冒犯,你?为求自保才会反击。”他?道:“阿满,无论?对方是谁,我只会选择你?。”

薛满脸上的笑意退散,退到心口?,化为滔天巨浪,一遍遍地拍打,翻涌……原来被人坚定地选择,是种起伏跌宕到想落泪的情绪。

她?弯起唇,眼里闪烁着星碎,“少?爷,我也一样?。”

无论?对方是谁,她?也只会选择他?,永远永远。

解开那?点莫名其妙的心结后,薛满容光焕发?,殷勤地招呼许清桉用膳。

“少?爷,你?尝尝这道杏仁酪,奶香四溢,口?齿留香。”

“少?爷,你?尝尝这个枣泥酥,入口?即化,没牙的老太太都能吃。”

“少?爷,你?尝尝这条松子桂鱼,外酥里嫩,鲜嫩美味。”

“少?爷,你?尝尝这个……那?个……”

此招呼仅限于口?头招呼,薛满说一道,许清桉便?自己?夹一筷,毕竟桌子大,布菜很累人的。

用过?膳后,小二撤走餐盘,替他?们上了一盏桂花饮。淡淡的桂花香气弥漫,气氛温柔静谧。

薛满单手托腮,听许清桉说大理寺的趣事。大理寺与都察院、刑部并称三法司,平日里处理公务常有往来,因此许清桉与大理寺的人颇为熟悉。尤其是许清桉的直属上峰大理寺卿,是个和颜悦色且爱喝酒的小老头,他?从前便?欣赏许清桉,常约许清桉去喝酒,但许清桉从没应过?约。如今成了他?的下属,他?便?命令许清桉到家中喝酒,不去便?要赏许清桉板子吃。

“他?这叫公报私仇。”薛满哼道:“你?去大理寺是为办案,又不是专门讨他?的欢心,他?若是再胡搅蛮缠,你?便?去圣上面前参他?一本。”

“放心,我不会跟他?喝酒。”许清桉道:“这种醉人的东西,自然?要留着跟特别的人喝。”

薛满只见他?喝过?两回酒,一回是衡州募捐造桥,一回是篝火会欢庆。前者是民生大事,后者是……

“少?爷,宝姝年轻漂亮,你?当时便?一点不心动吗?”

“世上年轻漂亮的女子何其多。”

“但她?特别年轻漂亮!”

“我不觉得。”

“那?是你?眼光太高了。”薛满感叹:“也不知多美的女子能入你?眼。”

话音刚落,许清桉便?用目光轻轻描绘她?的脸,略带婴圆的面庞,肤白细腻,明眸皓齿,桃腮带笑。

他?以为一切尽在不言中,她?却?毫无所察,狐疑地求证:“少?爷,你?喜欢的是女子,对吧?”

“……”许清桉道:“你?不妨过?来,亲身确认下我喜欢的是男子或女子。”

薛满捂着额头,当她?傻吗,过?去只会得到一个爆栗!

“我姑且相信你?喜欢女子。”她?又好奇地聊起府中趣闻,“我听说老侯爷除正?妻外,还有四名妾室,她?们常年不住在侯府。”

“嗯,我祖母一直在寺中礼佛,其余几位都在庄子里修养。”

“是她?们主动要离开侯府吗?”

“非也,是祖父嫌她?们在府中吵闹。”

“嫌吵还娶那?么多个?”薛满一时嘴快,“少?爷,你?可别学老侯爷,喜欢的人娶一个便?足够,像前世子,除去你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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茶盏落在桌案上,轻微的声响在提醒她?适可而止。

薛满慢半拍地回神,差点忘了,前世子是少?爷的禁区,前次她?便?因此得罪了他?。但是……但是……有过?命的交情在,她?如今没那?么怕他?呢。

“喜欢的人娶一个便?足够。”她?不怕死地重?复,继续:“像前世子,无论?老侯爷怎么逼迫,他?至死都只要你?娘亲一个。”

许清桉用指腹揉摁额头,阖眸问道:“你?从哪知道的这些??”

“咳咳。”薛满清清嗓,“其实吧,在衡州时,韩大人私下找过?我。”

“在买墨之前?”

“哇,少?爷真聪明。”

“阿满,你?……”

“我知道你?想说什么,无非叫我别多管闲事,不许谈论?前世子。”

“你?清楚便?好。”许清桉平静地道:“于我而言,他?是个陌生人。”

“可你?身上流着他?的血脉,连这双眼都遗传自他?。”

“你?怎么知道我的眼睛像他??”

“我梦到的。”

薛满欲将前世子书信一事和盘托出,忽然?听见苏合敲门,“世子,阿满姑娘,凌姑娘在门外求见。”

凌姑娘是谁?

薛满想起一个人来,“是凌峰的妹妹,小凌姑娘吗?”

许清桉点头,正?要回绝,便?听薛满抢先道:“苏合,你?快请她?进来!”

他?只觉眼前一阵晃影,薛满已站在门旁,雀跃地朝他?挥手,“少?爷,我去门外等?着,你?和小凌姑娘好好聊,慢慢聊,不着急回府。”

她?不给许清桉说话的机会,已将文气婉约的女子迎进门,“小凌姑娘好。”

凌娟礼貌一笑,她?从兄长口?中听过?这名婢女之事,兄长本意是希望她?放弃,但她?爱慕世子许久,怎甘心不战而败?下午时,她?在东市偶然?撞见世子,暗中尾随他?们到了近水楼,踌躇良久,才鼓足勇气前来拜见。

她?饱读诗书,才情过?人,撰写的文章曾得到圣上赞誉。她?年至十八仍未定亲,并非无人提亲,而是想寻志同道合的夫婿。

她?属意世子,不为他?的家世外貌,而为他?志高存远,洁身自好。

凌娟跨过?门槛,望向雅间?内端坐的青年,“世子,好久不见。”

许清桉淡道:“凌姑娘。”

薛满直摇头:冷淡,太冷淡了!

许清桉瞥她?一眼,她?赶忙带门离开,跟外间?的苏合咬耳朵,“你?说他?们会聊什么?”

苏合小声道:“阿满姑娘,属下不敢妄议主子之事。”

“无碍,少?爷听不到。”

苏合往旁边瞥了一眼,好大一个空青站在那?,他?会告状。

空青龇牙一笑,有数就好。

薛满考虑收买空青的可能,结论?是不可能,“算了,待会再跟少?爷打听。”

她?不打算在外间?干等?,“我见一楼有专门卖糕点的小窗,是能直接外带吗?”

“是,有些?人到近水楼不用膳,只买糕点。”

“那?我们去买几盒热乎的,带回去给俊生吃。”

“阿满姑娘,您待俊生真好。”

“他?叫我一声姐姐,我便?有照顾他?的义务,等?将来我当了侯府大管家,他?兴许能当个二管家……”

她?与苏合下楼买糕点,挑了一盒枣泥酥,一盒桂花糕,拎在手里能感觉到热气腾腾。

楼梯蜿窄,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,恰好遇到有几人下楼。那?几人浑身酒气,步履蹒跚,边走边说笑。

“恭喜梁兄,往后便?与梁伯父一起,共同为端王殿下效力。”

“想来是梁兄的妻子身带福运,梁兄刚与她?成亲三月,便?能进入工部当差,哈哈,果然?是娶妻当娶贤。”

为首那?人本满脸笑容,闻言染上嫌恶,“我……嗝,我进工部是凭自己?的本事,与妻子有何相干!她?成日只知道吃喝睡觉,比刚成亲时又胖了一圈,床板已快承不住她?的重?量!”

“梁兄此言差矣,瘦马虽得劲,但珠圆玉润亦是另一番滋味……”

“你?觉得有滋味,不妨将你?的府中的瘦马给我,我将那?肥婆娘换给你??”

“要是梁兄舍得,我自却?之不恭。”

“好啊,待会便?去你?府中,我要挑个最喜欢的过?夜……”

污言秽语钻进薛满的耳里,她?下意识地皱眉,偏身往旁边躲开。

奈何她?样?貌出众,不出声也引起对方的侧目,为首那?人更是停住步伐,对她?再三打量。

薛满往左,那?人也往左,薛满往右,那?人也往右。

苏合速即站到薛满身侧,手扶向腰上的剑鞘,做出保护的姿态。

那?人不理会苏合,居高临下地对薛满道:“臭丫头,我没去找你?,你?倒自己?撞上门了。”

这男子不是旁人,正?是薛满在衡州东来顺用石头教训过?的梁姓男子。

薛满心想今日真是冤家路窄,一连遇见两个不对付的人,还都与端王有关联。

她?与那?素不相识的端王很不对付!

梁公子饶有兴致,“怎么不说话,哑巴了吗?”

薛满装没听到,侧首对苏合道:“好吵,近水楼里也有苍蝇嗡嗡乱叫。”

苏合道:“需要属下帮您赶走吗?”

梁公子身后的伙伴起哄:“梁兄,这丫头骂你?是苍蝇呢!”

“梁兄在何处认识的小娘子,牙尖嘴利,甚是有趣!”

“小娘子生得貌美,被骂几句又如何,梁兄让一让,我也想被小娘子骂……”

“都住口?!”梁公子恼羞成怒,对薛满冷笑威胁:“好你?个女骗子,在衡州时诓我说与端王殿下相识,可我回京后,殿下不仅没有罚我,还允我进工部当差。看在你?是女子的份上,我可以不跟你?计较,但你?必须赔我五百两银子,弥补我当日受到的伤害!”

苏合忍无可忍,正?要拔剑,被薛满按住动作。

薛满朝她?摇头,他?们挤在楼梯间?,对方人多势众,打起来容易吃亏。

她?正?色道:“好啊,去二楼,我赔你?银子。”

梁公子半信半疑,这丫头有这么好说话?“我警告你?,这里是京城,你?逃不出我的手掌心。”

“你?们人多,还怕我跑了不成?”薛满诚恳道:“这里说话不方便?,去楼上,我给你?签字画押,明日便?赔你?银子。”

梁公子一时掉以轻心,走到二楼后忽然?顿住:慢着!她?们原本便?要上二楼,为何要上二楼?当然?是因为她?们的同伴在这!

果然?见那?少?女绕过?众人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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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公子顿时咬牙切齿:“拦住她?,不许她?跑了!”

他?的几名同伙随声而动,两个去抓薛满,另两个去阻拦苏合。苏合立即大声呼喊空青,挥剑与他?们纠缠。她?用余光瞥见空青打开雅间?房门,然?而未等?到他?出手,薛满已被梁公子抓住手臂,眼看要扯倒在地——

一抹玄青色的俊影及时赶到,他?臂影一掠便?将薛满揽进怀中,随即抬起长腿,狠狠踹向梁公子的腹部。

梁公子被踹个正?着,捂着肚子跪倒在地。他?喷出一口?鲜血,骂爹骂娘地抬头,却?见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。

“端、端、端王……端王殿下?!”

是了,那?玄青色缎袍的华贵青年正?是端王裴长旭。他?无暇理会周遭人的惊愕,紧紧抱住怀中少?女,拥着他?失而复得的宝贝。

“阿满。”裴长旭俯身,将脸埋在她?的颈间?,带着万般温柔地低语,“你?终于回来了。”

第65章第65章

等……等等,臭丫头没有撒谎,她当真认识端王殿下?!

梁公子?要疯了:端王殿下为何会在这里?他为何待臭丫头举止亲昵?他与臭丫头究竟是什么关?系?

不止他,其余人均目瞪口呆,尤其是江书?韵与婢女竹香。

今晚约殿下来近水楼,本是江书?韵刻意为之。她盼着能再遇见恒安侯世子?与婢女,届时定要借着殿下的势头扳回一局,让他们知晓她并非柔弱可欺。

从进雅间开始,她便?吩咐竹香在外间留缝,随时探听走廊的动?静,若见到?恒安侯世子?与婢女便?立刻通传。

皇天不负有心人,竹香方才?慌张中带着一丝兴奋地传话:“殿下,小姐,奴婢又见到?恒安侯世子?那名刁蛮的婢女了!她在楼梯间跟人起了争执,奴婢听见对方骂她是骗子?,要她赔五百两银子?呢!”

话说到?这里,裴长旭不以为然,再嚣张的婢女也不配他出面料理。

江书?韵蹙眉,竹香忙添油加醋,“对了,那婢女得罪的公子?声称在工部当值,父子?两人都为殿下效力。但那婢女听闻后,反而变本加厉地辱骂对方,说即便?殿下本人到?场,她也无所畏惧,出了事自有恒安侯世子?替她撑腰。”

江书?韵倏然站起,“她欺负我便?罢了,如今竟敢对殿下不敬……殿下,请恕我失陪一小会。”

“慢着。”裴长旭道:“你身子?病弱,不宜大动?肝火。”

江书?韵委屈地咬唇,“可她欺人太甚,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殿下。”

“行?了,本王去会会她的主子?。”

裴长旭起身往外走,竹香迫不及待地打开门,再放慢脚步,与江书?韵一起跟在他身后。她与江书?韵对视,脸上写满大仇将报的快意:有端王殿下在,看对方还敢不敢猖狂!

恰在此时,走廊里热闹非凡。逃跑的跑,抓人的抓,叫嚷的叫嚷,拔剑的拔剑……

混乱的场面中,裴长旭一眼便?锁定那名惹事的婢女。她穿着茜色锦缎罗裙,青丝挽成俏丽的少女发髻,耳畔的珍珠长坠随着奔跑晃动?,一闪而过的侧脸莹润标致,与记忆中惦念的容颜毫无二致,却又多出几?分生动?狡黠——

阿满?!

裴长旭呼吸一窒,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淹没。那是他的阿满?没错,那是他的阿满!

他想也不想地箭步上前,将日思夜想的少女揽进怀中,踹开狗胆包天的登徒子?,轻声安抚起少女。

“阿满,你终于?回来了。”

“别怕,有我在,谁也别想欺负你。”

“不生气了好吗?我可以解释一切,你要打要骂都随意。”

旁人只见端王殿下俯首帖耳,对怀中少女喁喁私语,哪还有平日拒人于?千里之外的倨傲!

最震惊的人莫过于?江书?韵,她匪夷所思地捂住嘴,怀疑眼前这幕的真实性。高贵的殿下……矜雅的殿下……殿下与恒安侯世子?的婢女……这妖女有何本事,竟当众使殿下迷失心智!

梁公子?的同?伙早在听见端王名号时便?跪倒,瑟瑟发抖,噤若寒蝉。

苏合迟疑地放下长剑,与不远处的空青传递眼神:这……要跟端王殿下抢人吗?

眨眼的工夫,局面翻转得彻底,莫说旁人,连主人公薛满都反应不及。

她正逃命呢,忽然被人一扯一抱,抱她的人力道逆天,恨不得将她嵌进身躯。

她该反抗的!踹对方的腿,顶对方的胯,抠对方的眼,咬对方近在咫尺的耳朵……然而,他的怀抱温暖宽厚,气息淡雅熟悉,嗓音低醇舒朗,像一壶酿了千万年的酒,轻而易举便?触动?她的神魂。

她愣怔地倚在他怀里,在突如其来的依恋中,感受到?一阵难以言喻的委屈。

……他是谁?

……他们喊他端王殿下。

……原来他便?是端王殿下。

……他为何要抱她,说那样温柔的话?

……不知道,兴许是认错人了。

……可他喊的是阿满啊。

……天底下好多叫阿满的人。

……是认错人了吧?肯定是认错人了。

……端王殿下很讨厌,总是放任手底下的人找她麻烦。

……他们一个个的都借着他名号找她麻烦。

……她不喜欢端王殿下,非常不喜欢。

薛满握紧拳头,正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他,耳畔飘来一声淡而稳的叫喊。

“阿满。”

是少爷的声音,他在喊她,从语调来分析,他似乎在闹情绪。

薛满的脑子?瞬间清明,奋力推开眼前怀抱,撒腿往几?步外的许清桉跑。

“少爷,他们欺负——”

剩余的话戛然而止,因?端王拉住她的手,截断她奔向他人的步伐。

“阿满。”裴长旭笑道:“你去错了方向?,三哥在这里。”

薛满没有回头,伸着脖子朝许清桉求助,“少爷,我不认识他,他跟欺负我的人是一伙的,他故意使坏,要替他们教训我!”

裴长旭一点点将她往怀里拉,啼笑皆非地道:“他们是什么东西,也配与你相提并论?你不喜欢,我明日便?将他们都赶出京城。”

“少爷,你听到?了吗?他说要将我赶出京城!”

“听话,赶紧跟我回家,明荟她们都在盼着你回去。”

“少爷,你要忘恩负义?,看你忠诚的婢女落入魔掌吗……”

在端王耐心地哄劝,少女哀怨的求助中,许清桉结束若有所思的凝视,终于?动?了。

他走向?少女,牵起她另一只手,冷静无惧地直视端王,“殿下。”

裴长旭望着他碍眼的动?作?,黑眸深不见底,“许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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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该松手的是殿下。”许清桉道:“阿满不愿跟你走。”

“她在跟我赌气,你确定要落井下石?”

“她言行?一致,从不口是心非。”

丰神俊朗的两名青年,一左一右地牵着薛满,谁都不肯将少女拱手让出。

“你抓疼我了。”薛满回头瞪着裴长旭,努力忽视心底的波动?,“我不认识你,更?没有欺负你的相好和你属下。那个姓梁的,他之前在衡州时贬低未婚妻子?,我路见不平用石块砸了他,力道控制得刚刚好,只教训没有砸傻。还有你的病美人,她要抢我看上的袖炉,我不愿意让,我凭什么让?”

衡州吗……

“她不是我的女人。”裴长旭道:“都是些不相干的人,你想怎么对待便?怎么对待。”

“那你还不松手?”

“我不会松手。”

“你是地痞无赖吗!”

“你说我是,我便?是。”

“你……你别以为你是王爷,便?能强抢民女!我家少爷是大理寺少卿,明日便?可去殿上参你一本!”

“让他尽管去参。”裴长旭道:“前提是,你今日必须跟我回去。”

“我要回也是回恒安侯府,再不松手我踢你了!”

……她敢踢端王殿下?不怕殿下处死她吗?

众人当她在说笑,下一瞬便?见她裙摆飞起,抬腿利索地踢了端王一脚。

端王不闪不避,硬生生地吃了一脚,且好脾气地道:“出完气了吗?没出完可以再踢几?脚,我受得住。”

好家伙,薛满惊疑交加,端王是个疯的!

许清桉出声:“阿满,不许冒犯殿下。”

薛满道:“少爷,他脑子?有问题!”

许清桉道:“也不许胡说八道。”

薛满道:“那你想想办法叫他松手,再站下去天要亮了。”

许清桉看向?裴长旭,“殿下,此处人多眼杂,不如换个地方说话?”

“世子?言之有理。”裴长旭道:“那便?由你先松手。”

“殿下身份尊贵,自然是殿下优先。”

“无须跟本王客套,你先。”

“不如一起松手?”

“诺。”

薛满生怕他们反悔,“我喊三声,你们一起松手。一,二、三——”

许清桉与裴长旭岿然不动?,一脸平静地对望。

薛满无语凝噎,这下不仅想踹裴长旭,也想踹许清桉。

还有完没完了!

围观的群众也在唉声叹气:还有完没完了?他们要战战兢兢地跪到?几?时!

说时迟那时快,一道火红的身影上楼,推开旋梯口的杜洋,准确无误地撞进薛满怀里。

“呜呜呜呜呜呜!”那人哭得稀里哗啦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,“呜呜呜呜呜!”

薛满陷入新的茫然:请问了,这位伤心欲绝的小美人又是哪位?

*

来人正是七公主裴唯宁。

说来也巧,她最喜欢的簪子?不知所踪,仔细回忆后发现,应当是醉酒那晚遗落在了近水楼。

闲着也是闲着,她干脆亲自出宫寻找,来近水楼之前,她拐道去了趟大理寺。

听母后说,许清桉已正式在大理寺任职……

好吧,经?过这些天的冷静,她意识到?自己?对许清桉确实过分。她误会他在先,又故意到?都察院作?弄找碴,他会反击也合乎情理。

裴唯宁不怕得罪他,但她认为该向?他解释清楚,她并非刻意针对他,皇家没有与恒安侯府结仇的意思。

她摆足诚意,没有像上次那般闹得人尽皆知,而是在大理寺门口耐心等候。但等到?天黑,一茬又一茬的人下衙,仍不见许清桉的踪影。

她派林何举拦人打听,方知今日下午许清桉休沐,她白白浪费了一个时辰。

裴唯宁本能地责怪许清桉,早不休沐,晚不休沐,为何偏在她来的时候休沐?没福气受她的歉意是不是!

她揣着一肚子?的扫兴来到?近水楼,刚进门便?见楼下藏着好些人,胆小偏又好奇地盯着二楼。

抬头望去,二楼走廊里站着几?人,跪着一群人,旋梯口则被一抹熟悉的身影看守。

杜洋?

裴唯宁认定三哥在此,带着林何举噔噔噔地上楼,杜洋见状伸手想拦,可哪里拦得住她四处乱瞟的视线。

她先看见一张与江诗韵一模一样的脸,呵,想必便?是那名缠着三哥不放的江家妹妹,恶心!

她又看见三哥与许清桉一人一边的拉着一名少女,咦,许清桉怎会在此,他也来用膳吗?

最后她看清中间少女的面庞,年轻漂亮顺眼,连生气的表情都赏心悦目。

啊,她她她!

裴唯宁登时激动?万分,拨开杜洋便?冲向?少女,抱着她开始号啕大哭。

呜呜呜,她的阿满妹妹,可算是回来了!

裴唯宁的出现适时打破僵局,使许清桉和裴长旭放弃对峙,将阵地从走廊转移至雅间内。

华而不俗的雅间内,薛满与裴唯宁坐在一侧,裴长旭与许清桉坐在另一侧,经?过短暂地交谈,四人均是沉默无言。

红肿着眼圈的裴唯宁率先开口,问许清桉:“你是说阿满失去记忆,不记得自己?姓甚名谁,坚持要当你的贴身婢女?”

许清桉道:“是。”

“呵呵。”裴唯宁双手抱胸,冷笑,“许清桉,麻烦你编故事也编得像样些,阿满是失忆,又不是变傻。依本公主说,定是你趁她糊涂时篡改了她的记忆,想白白得个年轻貌美的婢女!”